近日,有关湖北钟祥高考舞弊事件的详细报道陆续出炉。诸如“54名监考者抱着试卷躲进考点一间阶梯教室,很快阶梯教室的玻璃被石块打破,外面的人群开始砸防盗门”、“监考老师被考生家长殴打得鼻子出血”等事实,超乎人们想像。…[详细]
更让人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则是家长们在教唆作弊时的理直气壮:“我们要的是公平,不让作弊就没法公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有这样的观念?
当高考刚结束,“湖北钟祥高考监考老师遭围堵被指不让考生作弊”的报道出来之际,各大网站的网友便立刻开始了对当事考生和家长的讨伐,对事情的发生感到非常痛心。在许多人心目中,高考已经是教育平权唯一比较有效的手段,若高考被如此玷污,那整个教育领域就完全没有公平可言了。
有网友留言道:“民风已变。原来以为湖北是有名的状元之乡,没想到这些人对作弊不以为耻,民风已经败坏。”“现在道德滑坡严重,本来做非常正确事情(监考严、不让作弊)的老师竟然被学生围堵,教育培养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人,该校真该深刻反省,若不如此,以后正义的事谁敢去做。”还有网友建议称:“要求以后高考和公务员考试的监考老师换成武警,背着武装进去监考,发现作弊拉倒操场上立即枪毙。作弊,还好意思围堵,真替你们脸红。”
类似这样的观点,在网友对高考舞弊事件的 看法上,占据绝对主流。大众媒体的观点也基本如此。
然而,出于共同名誉甚或共同利益的考量,在一片对钟祥舞弊的谴责声中,有不少湖北钟祥的本地网友为舞弊事件进行了辩护。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只有钟祥才发生这样事情,全国各地都有,不能只把目光盯向钟祥。而且,“高考制度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北京考生上清华北大要多少分?什么是公平?没有公平”;“凭什么武汉有那么好的教育条件,钟祥人就只能做建筑民工?支持那些争取权力的家长和考生”;“钟祥的税收,钟祥最好的特级老师纷纷调去武汉;最好的屏蔽仪,最严格的监考老师都从武汉调来钟祥,对钟祥人公平吗?”
显然,这种逻辑是站不住脚的。其他地方有作弊现象,高考制度、教育制度存在一定不公并不构成部分钟祥考生花钱买答案的理由,相反,舞弊只会造成更大的不公正。
而对于在钟祥参与高考舞弊的当事人来说,则似乎根本没有“作弊是不对的”这一认识,相反,“不作弊,不公平”反倒成了为舞弊行为辩护最常见、也最理所当然的理由。一段拍摄于6月8日中午的视频显示,当时家长们曾找到钟祥市分管领导抗议——“王市长,为什么抓住三中这个考点换异地监考老师,又换屏蔽仪?哪里没有作弊的嘛,你说公平吗?”而当很多考生反映钟祥三中仍有一层楼的作弊考生收到了“答案”时,这个消息激怒了那些一无所获的考生家长,成为他们围堵监考老师的直接导火索。考生王强的作弊手机,由父亲买来,母亲给缝到衣服里,考数学时被安检出了。监考老师李勇没收了学生作弊工具被打,家长对警方称,“影响了我儿子的高考,我很气愤”。
这种观念甚至让考生在考试时也做出了铤而走险的作弊举动,一位女考生带着接受信号的橡皮擦入考场后,收不到信号,于是就威胁附近一名学生给她看答题卡,“我告诉她不准遮挡,否则我撕了她的卷子。”结果果然奏效。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同为中国人的旁观者、利益相关者、舞弊当事人对同一种行为的价值判断,有如此之大的差异?
一边倒谴责钟祥的留言造成了一种假象:似乎问题就在于钟祥当地人不好,而全国人民还是很正义的。可这恐怕不是现实,在中国作弊、甚至高考作弊是一种普遍现象,而围攻监考老师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比如吉林松原等地就有过严重舞弊、并围攻监考人员的情形。
但对钟祥的严厉谴责可能也是出于网友的真心——大家确实痛恨舞弊,只不过自己又做不到随波逐流。同样的情形出现在这几年拒扶老人的新闻留言中,无数人感叹世风日下、道德败坏,谴责拒扶老人的人,但类似的悲剧仍然一起又一起。例如近日,北京西站附近,一位男子骑车上班时心脏病突发昏迷倒地,但他倒地后半小时内多名路人经过,但无一人伸出援手。一小偷见倒地男子一动不动,拿走其兜里的2元钱扬长而去,最终该男子不治身亡。
以上说明,尽管中国人对丑恶现象的确痛心疾首,但民众实际的道德水平处于下游,而且很难被一次次的嘴上正义感爆棚来唤醒。
网上流传这样一个段子:说一个北京的土木工程师碰到一个湖北来的建筑工人,两人一交流,发现当年前者的高考分数比后者还要低,可前者上了名校,后者落榜最终成了搬砖工。
钟祥人的自我辩解中正是提出了对上述现象的不忿,尽管这种辩解根本不能成为开脱自己的理由,但也的确引出了一个“天问”——为何“首善之都”的人民长期享有特权呢?
要问钟祥的民风为何败坏——“上行下效”不可忽视。
或许有人认为,“舞弊是不对的”好歹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即便钻了漏洞,怎么也不至于在舞弊失败后围堵监考老师才对。这就大大低估了利益驱动对人的改变作用。事实上,分析历次的类似事件,可以发现其中存在着严重的“囚徒困境”——有人能够买到答案,这个获得高考好成绩的成本远远低于多年努力学习备考的成本,而且还不受惩罚,这时如果你不去买答案,那你的损失就非常大,当每个人都进行了这种利益衡量后,便会普遍形成舞弊的风气。
类似的“囚徒困境”在道路行驶中最常见——很少有人敢闯红灯,因为代价太大;但敢走应急车道的却大有人在——因为起初有几个道德败坏的人走了,但不受处罚,于是堵在路上的司机看着旁边有车嗖嗖的从应急车道开过,就很不平衡,方向盘一转就去效仿了,结果就是现在一发生堵车,应急车道都水泄不通。
要避免这种“囚徒困境”,唯有严厉打击各种考试腐败,并对作弊不留情面,让那些“害群之马”首先被惩处,防止他人“眼红”效仿、拉低社会风气。具体到本次事件,就是要对钟祥的舞弊和围攻行为严厉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