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阔绰的“小姐”已经不是弱势群体?

在“东莞扫黄”引起的舆情中,出现了一种认为“小姐”属于弱势群体,扫黄可能会让她们陷入困境的声音。但也有很多人并不认同这一点。昨日就有媒体引用了一位东莞的哥的观点——他并不认同那些小姐都是被逼无奈的说法,“出手都挺阔绰的,毕竟她们挣钱多。”究竟该如何看待“小姐”还属不属于弱势群体? …[详细]

认为“小姐”已经不属于弱势群体主要基于经济地位和自主选择权

“小姐”的收入的确不菲

东莞的哥认为当地“小姐”出手阔绰、挣钱多,这符合许多对东莞有一定了解的人的印象。有说法是东莞低端“小姐”收费一次在500元以下,中端在500到1000元之间,高端就已经要1000元以上。有人甚至认为东莞有些“高级技师”年收入可达50万元以上。

东莞“小姐”打扮通常都非常时髦东莞“小姐”打扮通常都非常时髦

当然这么高的收入不会是普遍情形,“莞式服务”也不是到处都有。但就全国范围而已,可以肯定,当“小姐”的收入比大部分行业都要来得多。2013年一份针对北京某两拘留所收容的随机300名女性性工作者的调查显示,3/4的“小姐”月收入在3000元以上,有接近一半的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月收入在2万元到4万元之间的有15人,甚至还有2人月收入在4万元以上。而进行对照的同年龄段随机“良家组”中,有7成月收入水平在3000元以下,高于5000元的只有4.4%。

这足以证明,“小姐”的收入的确是挺优渥的。

许多“小姐”留在这个行业都可以说是自主选择

在不少针对性工作者的研究人员看来,且不谈怎么入行,“小姐”之所以留在这个行业,基本上都属于自主选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来钱多、来钱快,比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太多钱的工厂来说,要轻松很多。在研究者的实地调查中,“小姐”们还有许多将自己选择合理化的理由。一位叫小豆的“小姐”称:“觉得干这行也没什么丢人的,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出卖肉体没什么,不出卖灵魂就行……(来这里)不是为了赚钱,我家里又不缺钱”;另一位叫小俊的“小姐”更是称:“我觉得自己大概和这一行业有缘,怎么也摆脱不了,干脆就做了这一行。我很小的时候就老有人摸我的手,屁股和其他地方。我曾给我同学说过,可她们都不信,一次我和我好朋友一块儿上街,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的,我根本都不认识他,他上来就摸我的手,我的好朋友这才相信。大概我今生命中注定要做这一行,到了梅山,我就开始做这一行,是我自己自愿的。”

可以佐证“小姐”有自主选择权的现象还有基本自由的退出机制——觉得赚够可以回老家做生意或者结婚时,“小姐”们基本上可以随时退出,反正会有新来的人补上。

据长期观察性工作者的香港紫藤组织的多年调查研究结,像天上人间这种高档酒店和高级娱乐场所的性工作者,有更多的比例并非因为生计而选择这个行业,而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愿望。

从以上两点来看,仅用弱势群体来形容“小姐”并不全面。许多“小姐”自愿从事着这行工作,并赚取不菲的报酬。

但从许多别的方面来看,很难认为“小姐”不属于弱势群体

“小姐”刚入行时往往有被骗或者被迫的成分

据研究者调查,大部分性工作者入行都是被他人带进去的,在最初的起点上,她们并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一位叫洁姐的称,“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做小姐的,招工的那人说是做服务业的,在酒店做服务员接接电话,结果到这才发现是在小宾馆做色情服务”。一位叫小红的说,她刚来的时候“以为只是做单纯足疗的,只要给客人按摩按摩脚就行了,让他们放松放松,没想到有的客人进去房里就不出来了。”

这是受骗的情况,而被拐卖受迫入行的也很常见,经常有农村女孩被骗外出、强奸、然后被迫卖淫的报道。虽然这些被迫入行的人以后并非没有其他工作机会,只是为了更快地改变生活状态,很多人还是选择了继续从事这一行业。但不能否认的是,许多“小姐”在最开始就没有拒绝这条道路的机会。

相比起“良家”,“小姐”文化程度低、家里穷、家庭关系往往不佳

前述针对300名女性性工作者的调查还显示,尽管收入上相比对照的“良家”有很大优势,但之所以要从事这一行,则有很多背景方面的苦衷。绝大多数“小姐”来自农村,父母的年收入有一半以上在5000元人民币以下,而收入在5万元以上的仅有2.8%;相反“良家组”只有一半来自农村,家庭年收入在5万元以上的比例有18.2%。父母的文化程度也是“良家组”压倒性的高,“良家组”父母之间的关系、自己与丈夫的关系都比“小姐组”要远远来得融洽。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姐”之所以当性工作者,客观上有现实的背景。比起“良家们”,“小姐们”压力确实更大,而面向她们的选择却不多。

对于性交易,“小姐”比良家女孩更为厌恶

“小姐”比其他女性更觉得性交易耻辱(图片来自壹读杂志)“小姐”比其他女性更觉得性交易耻辱(图片来自壹读杂志)

在上述的调查中,还有一个乍看之下很难理解的数据:面对如何看待性交易的问题,有78.2%的“小姐”感到耻辱,反倒是“良家组”对性交易感到耻辱的只有69.8%,为何拿着不菲收入、并以此为生的从业人员比普通人更憎恨自己的职业?

答案在于从事这行经常要遇到恶劣的客人。2009年武汉的一个调查统计称,打人的情况虽然少见,但有56.7%的性工作者在工作过程中遭遇过客人骂人。而且客人经常有超出“小姐”意愿的需求。有人采访过消费1500元一次的东莞某头牌,她称“最讨厌不戴套就想做的、身体没洗干净的、为小费讨价还价的、嘴里问个没完的、变态的、身上有狐臭的……”

然而,要是遇到这样的客人,她称只能自认倒霉。“我们在顾客的面前不能说个不字,我们是忌讳说不字的,在安全措施完好的前提下,我们都尽量的满足顾客,毕竟人家花那么多钱在你的身上,不是买罪来受的,你要让人家花得心安理得也花得其所。”

“小姐”在日常生活中受尽歧视,而未来还不知道怎么办

更不用说的是,除了在特殊的时候有人会为了“小姐”的权益呐喊,绝大多数人仍然对“小姐”十分歧视,认为是一种堕落行业,在警察面前,“小姐”更是时刻承担着被抓、被拘、被罚、被示众的风险。

而且,即便有着回老家生孩子结婚这一现实出路,大部分“小姐”还没有想好以后怎么办。“小姐”们现在手头的收入确实不错,但对于很多女孩来讲,花完就再也赚不回来了。以后的生计如何,是个疑问。

从以上4点来看,谁能说“小姐”不属于弱势群体呢?

“小姐”想摆脱弱势群体的身份,扫黄或者除罪可能都效果有限

“扫黄”对“小姐”的生存状态肯定是一种打击

如前所述,“小姐”们表面上确实收入很不错,但在此背后,有很脆弱的一面。严厉扫黄,对社会消除对“小姐”们歧视或许有帮助,但很可能完全破坏了她们的生计。正如深圳警方把来自四川大凉山的童工解救回原籍一样,客观上可能造成对这些儿童更不利的后果。

但对此进行“除罪化”也未必是一条好路径

性交易合法化后德国妓女境况不佳性交易合法化后德国妓女境况不佳

只要市场上有性需求,就一定有性供给,那么,干脆对性交易“除罪化”有助于真正改善“小姐”弱势群体的地位吗?从国外的经验来看,这一点要做到恐怕也很难。因为即便法律上可以对“小姐”进行认可,人们心理也很难认可。德国的经验就是,性交易合法化已经十多年了,但人们对妓女的歧视并没有减少,只有极少数妓女愿意参与实名的国家医疗计划。而且由于性交易合法化的缘故,有组织的卖淫以及对妓女的压榨都越来越严重了,德国当局和民众一直在检讨相关法律。

有研究表明,国内只有16%的性工作者明确表示认同自己的职业;只有8%的性工作者明确表示希望性行业合法化,愿意交税,不想再被“扫黄”,希望赢得应有的尊重。而绝大多数“小姐”,都并不希望性交易合法化,她们已经把自己当作黑暗中的存在,并不愿意阳光化,因为就连她们自己也不会觉得这一行很光彩。

增加女性更多出路才是根本性的办法

人们之所以对“小姐”难以消除歧视,源自于根深蒂固的文化观念,不管法律如何变化,这一点都很难改变。要想“小姐”免于受到伤害和歧视,只能让“小姐”去做别的事情。而有什么行业能让女性抵抗做“小姐”来钱又快又多的吸引力呢?国家应为女性想想更多的合适出路。

结语

“小姐”也未必想要去当“小姐”,但光靠堵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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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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