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农村人难缠”的背后

4月25日下午,药家鑫杀人案原告民事诉讼代理人张显在其博客上称,张家已经放弃追要法庭判决的赔偿,并对民事部分不合理地方放弃上诉。张家还表示放弃的赔偿要留给药家鑫父母养老,并且想对他们说:“我们农村人并不难缠!你们应该低下你们高昂的头!”…[详细]

 

不管张家人的真实心态如何,这种姿态本身已经激起了极大反响,众多网友一致称其“有骨气”。这种“骨气”背后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死刑的判决已经作出,围绕“农村人难缠”,我们可以反思更多的问题。

今日话题
从“难对付的阶级”说起
“农村人难缠”不是新鲜说法

“农村人意识”的由来

在走向现代化之前,世界范围内的人类社会还是一个农民社会。农民社会的特征就是宗法制下农民缺乏独立自由的精神,由依附性人格主导。

这种依附性人格导致了落后保守的“农村人意识”,俄国的新民粹主义者恰亚诺夫经常抨击农民的愚昧,称农民为“黑暗的群众”和“不文明的人”。

“农村人意识”导致“难对付的阶级”

由于“农村人意识”,农民实际上被看作得罪不起、迁就不得、顺之者未必昌逆之者必亡的一种力量。上世纪70年代,英国著名农民学家泰奥多尔.沙宁用“难对付的阶级”这一术语来为他的农民学著作命名,实际上就反映了这样的农民观。

所以说,“农村人难缠”不过是“难对付的阶级”的另一种叫法,这种对农民的认识,作为一种阶级歧视是应该批判的(正如专题《致命的“农村人难缠”》所批评的),但作为事实判断,宗法农民的“农村人意识”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在当代中国,这种落后保守的“农村人意识”更多的出现在城里人(主要是城市土著)身上。

“都市里的村庄”:城里人更具有“农村人意识”
“城里人”电视上公然歧视农民

药家鑫案反映出药家人的“农村人意识”

早在上世纪20年代,学者陈翰笙就曾指出“吾人所谓之都市,其性质不似city,吾人所谓之乡村,其性质不似country”,此一论断,今日亦未过时:非仅我国农村不像西方乡村般具有和谐、宁谧的田园诗色彩,城市更是广泛缺乏一股朝气蓬勃、竞争进取的市民性格。相反的,则是许多城市居民具有狭隘、“红眼病”等宗法社会、小农经济背景下的特性。

就药家鑫一案来说,他杀人的动机“农村人难缠”不就是非常狭隘、偏执地认为农村人一定是狭隘、偏执的吗?毫不顾忌生命、法律,连捅8刀,这等“难缠”又岂是农村人比得上的?药家鑫的父母称,“我们对他(药家鑫)的恨,远远大于任何人。将来法律怎么判他,都是他应得的”,父母对儿子冷酷如此,我们已在《药家鑫父亲难辞其咎》中分析过,这属于“权力型人格”的极端表现,与农民出身的张献忠大肆屠川的心理原因并无不同。

“歧视农民”是最大的“农村人意识”

在各篇文章的网友留言、投票中,对“农村人难缠”说法感到愤慨,为张家表示“我们农村人并不难缠”而叫好的,占据了绝大多数。然而,这是一个抽象化了的、脸谱标签化了的案例,表面上做出“政治正确”的选择并不奇怪,然而,一旦涉及到身边的事情,情况或许就不同了。

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地域歧视,单单就腾讯网的跟帖情况来看。凡是能跟地域之争扯上关系的,无不是争吵得热火朝天,而一旦吵上,则很少没有涉及到“外出打工农民素质”的。至于其他的场合,时不时说某些人“很农民”,说某些音乐是农村音乐、甚至漫画也有“民工漫”的称谓,无一不反应出许多城里人潜意识里的“歧视农民”的想法。

更有甚者,在北上广深这样的城市,时而有专家怪罪“低素质人群”拖了现代化的后腿;时而有代表委员要求减少低素质外来人员,呼声不绝于耳。“农村人难缠”既不是一时冲动偶尔诞生的想法,也不是药家独一无二的产物,而是实在有着深刻的社会背景的。…[详细]

而歧视,就是狭隘的偏见,就是暴虐的种子,就是宗法社会、小农经济背景下“农村人意识”的集中表现。…[详细]

户口造就依附人格:为什么说中国城市只能算“都市里的村庄”

著名学者秦晖在80年代就分析过,造就城里人具有“农村人意识”的原因就是城市户口。这与农民依附在土地上并无不同;甚至更缺少自由,离开了“组织”便不会走路,有着更多的依附性格。而迄今为止这种情况并没有变化多少,虽然市场化程度大大提高,但仍然存在着不少吃皇粮、铁饭碗、关系网等计划经济色彩。尤其是,仍然存在户口——有了户口,便有了傲视农村人的资本,有城市人才享受到的福利特权——教育、医疗、社保等等。这种依附心理下的城里人,与现代化城市精神——自由、进取、竞争、拼搏简直格格不入,这只能算作“都市里的村庄”,“城里的农村人”。…[详细]

反击“农村人难缠”,打工者拯救城市?
打工者渴望融入城市

“citizen精神”才能拯救city

citizen就是市民,欧洲走向现代化的过程,靠的就是市民(马克思说过中世纪市民是近代资产者和无产者的共祖)。摆脱依附性人格、追求独立自主就是市民精神(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公民精神)。

显然,在城乡二元对立的年代,中国的都市性质不似city,中国的市民性质也不似citizen。中国的城市土著反而是一种具有深重的“农村人意识”、落后保守的力量,这种力量主导下,中国不会有city,只有“都市里的村庄”。…[详细]

打工者更具有起“citizen精神”

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中国的打工者更具有“citizen精神”,因为城市人深厚的“农村人意识”,成了农民(其实还包括具有城镇户口的其它外来者)进城的最大阻碍,如果这些外来者不反抗“农村人意识”,他们怎样融入城市?只有city(而不是“都市里的村庄”)才是外来者的答案。所以我们就看到了张妙家人反击“农村人难缠”的“农村人的骨气”——citizen精神。这种“骨气”,正是拯救中国城市,让“吾人所谓之都市”成为city的进步力量。…[详细]


“放弃民事赔偿,留给药家鑫父母养老”这句话本身,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可贵的善意。将善意发扬,将有助于让城市人与农村人携手走上真正的现代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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