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场之时,奋勇争先,不拘一格,抢得向美国总统的提问机会,这样的好记者、好员工哪个媒体的老板会不喜欢?
例如财新网主编王烁就评价说:被采访对象提出一个接受提问的条件,不意味着记者天然要接受。记者要判断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提问的机率大小。此事与道德无关。芮成钢的成功提问的机会很小,但居然问成了。以成败论英雄,适用于这一案例。
去年芮成钢“代表中国”、“代表世界”向奥巴马提问后,韩寒调侃,能像芮成钢那样思考问题,就有资格代表央视了。
再来看今年芮成钢提问:国际方面,正如刚才提到的(量化宽松政策),您代表的美国官方机构的有些做法被人们认为是在牺牲其它国家的利益来为美国自身利益服务。您说的话会经常被人们解读成很多种不同的版本。您如何面对这些解读?…[详细]
这不就是一个非常央视的提问吗?美霸权主义不安好心,且看我崛起大国之代表来扒你的皮!无论如何,芮先生都是央视记者的杰出代表。
违反被采访对象(奥巴马)提出一个接受提问的条件,当然是无礼的举动,何况在对方重申的时候依然执意坚持,这当然更是不顾礼数。
现场的其他记者如何看待这个情况呢?据现场的网友说,当时会场有哄笑,而有心的网友,也从视频的截图,看出当时芮成钢后面的记者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详细:见左图]
知名编剧宁财神认为:“代表全亚洲这种话,特别像学生干部的口风,钢哥念书时成绩一定很棒。
闾丘露薇则在微博说: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发现错过这麼热烈的讨论,想到中国大学生问卡梅伦的问题,从中国模式学到什麼,问题是,何為中国模式?我觉得,把亚洲代表的这位,算个实例。
这话都算说到点子上了,你只要注意前不久英国首相卡梅伦在北大演讲,那些学生代表的提问,你就发现芮成钢跟学生的口风是如此的统一一致,这可能是非常“主流”的步调统一,但无论如何,这样的发问都很庸常,没超出学生干部的水准。
现实生活中经常“被代表”的网民,其实最关心的不是芮成钢是不是个好记者,顾不顾礼数之类的,而是又一次被无缘无故的“代表”,感到自己被冒犯。
一位网友就写道:记者确实没有义务一定满足受访对象的条件,具体到芮这个场合,他可以说,没有韩国记者提问,我同作为亚洲记者提个吧。反应大的网民,最反感的不是芮的不得体——也不算很不得体吧——而是该死的被代表。
芮成钢会真的相信自己能代表亚洲、代表世界吗?答案是很明显的,如果真能,岂不是亚洲和平、世界和平指日可待了。再者,芮成钢真有意冒犯跟他素未谋面、毫无瓜葛的网友吗?主观上没有这个故意嘛!
所以,结论很简单,芮成钢去年和今年,皆因“代表”言论引起风波,并非傻得真认为自己能代表亚洲,代表世界,只是在某种文化形态下形成的话语习惯,脱口而出,毫不自知。
批评还是赞许芮成钢的此次举动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在什么文化习惯、教育形态的熏化下,会让人脱口而出代表这代表那的。
先看两种话语方式:
1:我想我可以代表亚洲(然后向奥巴马提问);
2:我想您应该能接受一个亚洲记者的提问?
如果芮成钢选用第二种方式,不会引发什么问题,那么,这两者的差别在哪里?
第一句话,亚洲其实才是主语,并非是记者在向奥巴马提问,而是记者因依附于亚洲这集体概念,才获得提问资格与底气;第二句话,则亚洲只是修饰记者的定语,其指向的是记者本身,也就是芮成钢本人。 两句话的实质差别,一个表现的“有集体、无个人” 的前现代的思维,一个表现的是个人权利、个人本位下的现代性概念。
解开了这两种话语的实质,答案就很容易得到了:
我国文化糟粕的一个核心特征就是:重家国,重集体,凡是家国的,集体的事情都是排在前列的、是重要的、是神圣的、不可侵犯亵渎的。而个人却总是轻贱的,个人的权利和自由,无论是精神自由还是身体权利,在家国、集体等宏大叙事面前,是不值得一提的,个人是属于国家、属于集体的。…[详细]
在这种文化习惯熏陶,日常教育的灌输下,越像“芮成钢”这等“主流”精英,这种国家主义、集体主义的叙事越是渗入了骨头,不言“集体”则必感无力,何况是面对世界头号大国总统,于是乎,遵从“内心的声音”,代表中国、代表亚洲、代表全世界就这样一次次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