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0日,北京下起了雪。在中关村,一名年轻女子当街诞下一名男婴后,把孩子遗弃在了三轮车上。约40分钟后,有好心人报警并将婴儿送医抢救。遗憾的是,辗转两个医院后,小生命未能活下去。…[详细]
这起不幸的事件引发了人们持续关注。讨论也早已超越了“谴责孩子生母”的范畴。“为何必须要送到指定医院去救助”等问题都围绕着对现行弃婴弃儿救助制度的理性问责。
弃婴起初被送到了海淀医院,受制于医疗条件,医院建议将孩子转院。据参与救助的网友叙述,救护车拖了很久才来,并且民警表示只能去指定的和平里医院,而不能去条件更好的北京儿童医院。后来,网友说,这家指定医院没有专门的“儿童呼吸机”,只能手动呼吸。尽管被冻了40多分钟的婴儿早已命悬一线,存活希望有限,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在专业力量更强的医院,在转院过程没有被耽搁的情况下,这个小生命有被救活的可能。
事件发酵了几天之后,和平里医院官方澄清,作为救助弃儿的指定医院,医院有儿童呼吸机,但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孩子更适合手动呼吸器。不过,这样的官方解释还是无法打消广大网民的疑问。
其实,很难去苛责和平里医院。公开报道显示,从十几年前开始,这家医院就成为了北京市唯一一家弃婴指定救助医院。为了应付越来越多的弃婴,这家医院停止了儿科的对外开放,所救治的患儿几乎全部都是弃婴弃儿,北京所有的弃儿在被福利机构接收前,也先要在这家医院体检。
在医疗资源紧张等条件下,设立这样的专门“定点医院”,是有助于弃儿救助的无奈之举。像是北京儿童医院或首都儿研所等被奉为业界翘楚地方都是人满为患,很多被“特意”遗弃在这两处附近的病残弃婴也会被送到和平里医院来。当然,除了医疗资源问题而外,还有经费问题,“定点医院”不会拒收弃婴,耽误救助。
这也不是北京独一家。兰州是中国大陆第一个用政府规章形式确定了弃儿救护的。兰州《弃儿救护管理的暂行规定》里也是规定了指定医院。…[详细]
偌大一个北京城,就一家二甲医院的儿科被作为收治弃儿的定点医院实在有些杯水车薪。此次弃婴事件更是暴露出弃婴救助的死板——医院是公安系统指定,一般也由公安系统来送治。在公安系统把弃婴移交福利院后,民政系统才开始“负责”。这次事件中的好心人就说,有警察赶到现场告诉他们,按照规定,孩子必须被送到政府指定的救助医院,并且需要办理相关手续。而在一个对河北省石家庄福利院的采访也提到了这个问题,“给公安机关报案后,常常出现警力不足、出警不及时的状况,孩子的身份无法确定,很大程度上延迟了孩子被送往医院的时间。”
可偏偏许多弃婴都可能急需救治。早一分钟送医,就多一分救活的可能性。因为许多的婴儿都被丢弃在恶劣的环境下,有可能受到各种来自动物、环境甚至人的侵害,等到被发现送医时往往情况急迫。
本着救人第一的原则,迅速去条件适合的医院救治,等情况好转稳定后再转到定点医院是不错的办法。
那么,“公安系统送治到指定医院”又有何依据呢?其实关于弃婴的救治送医,主要的全国性规定来自于2006年十五部委联合出台《关于加强孤儿救助工作的意见》。这个意见都是些纲领性的规定,比如“政府举办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应当为孤儿提供基本的卫生医疗服务”这样的条款强制性弱,概括性强。所以,各地就沿袭着救助成人的一贯做法——在很多地方,如果要救助流浪精神病人,也必须通过公安机关,救助站才肯收容,否则免谈。一方面,人们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报警,另一方面,警方也担负着确定流浪精神病人或者孤儿“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身份的重任,所以送治这类任务确实是公安系统做得多。可当“警方送治”成为死板的规则时,既影响了效率,也可能引发部门间衔接不顺畅乃至踢皮球,最后耽误了救助。警方的压力当然也大。…[详细]
根据媒体的报道,被弃男婴的妈妈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左右,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子。少女妈妈或者未婚妈妈在全世界都是个难题。缺乏性知识,意外怀孕,由于种种原因而生下孩子的年少、年轻女性可不少。这类母亲自己都还是个孩子,遇到这种情况惊慌失措,怕家人学校知道,又无力照顾孩子。近年来,新闻报道中关于未婚妈妈弃婴乃至杀婴的情况都越来越多,屡见不鲜。像是佛山就曾经发生过震惊全国的少女妈妈割婴儿喉咙后再弃婴案。通过性教育、提高女性文化水平等措施,的确可以帮助降低少女妈妈的比重,不过要想杜绝非常困难。那么,中国有多少少女妈妈呢?
青春期生育率是指每年每千名15—19岁女性的生育数量。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2012的《世界儿童状况》报告,2000-2010,中国的青春期生育率是千分之六。而来自世界银行的数据则是,中国大陆在2008-2011年间,每年的青春期生育率都是千分之九,比前几年上升了千分之一。这个数字其实并不高,比起绝大部分发展中国家都低很多,和德国等发达国家持平。不过,考虑到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就不同了。按照2010年人口普查的数据,共有4798万15-19岁的女生,千分之九就是43万了。…[详细]
从“袁厉害事件”开始,许多媒体或者有识之士都在关注国外的弃婴救助、收养制度,然后发现原来不少国家与地区都有“弃婴摇篮”或者“弃婴安全岛”。也就是在医院、福利院等地的周围设立专门的保暖又安全的“弃婴保管站(箱)”,不得不遗弃孩子的人可以把孩子放在这些安全的地方,孩子很快就能得到救助。在有的国家这是政府行为,有的地方则是慈善组织的行为,不管是法律允许还是处于灰色地带,这些遗弃婴儿的人一般都不会被追责。…[详细]
在绝大部分地方,这么做都是为了少女妈妈或者未婚妈妈考虑。像是德国的“弃婴安全岛”创始人就说,她听说了一个少女妈妈杀婴的故事,十分震动,决定帮助她们。而美国的加州,相关法律就规定,只有在出生72小时内的婴儿才能放进“安全箱”,显然这也是针对意外生子、无力抚养的母亲。不管是为了消灭杀婴这种恐怖的行为,还是为了让弃婴得到及时、安全的照顾和救助,大部分地方在讨论设置“弃婴安全岛”的问题时都是以少女妈妈或者没有经济能力的未婚母亲为主。
但是这种措施也受到了来自包括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在内的许多抨击:其一是这可能鼓励了人们的弃婴行为;其二则是侵犯了儿童“尽可能知道谁是其父母并受其父母照料的权利。”
于是,人们在考虑进一步的措施,帮助快临盆的少女匿名生产,再根据母亲的意愿,决定孩子会不会被送到福利机构。在德国、法国、奥地利、意大利等国都有这样的帮扶性措施。
其实,可以看到,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主要都出于人本主义的角度考虑,为了婴儿权利着想。而普遍还是认为婴儿的生命健康权更重要,所以支持的声音更多。…[详细]
就算有“安全岛”,如果救治体系僵化,还是一样会延误时机。“中关村弃婴”的悲伤经历就能让人看出端倪。而前文提到的石家庄福利院就是中国第一家设立“弃婴安全岛”的福利机构,可他们一样存在部门之间衔接出问题,耽误送治的情况。
当然,救治是一回事,抚养又是另一回事。其实在我国,大量的不孕不育家庭有着收养小孩的良好愿望,可是如专题《在中国想要合法收养孩子有多难》所描述的那样,收养法律体系的不健全把许多人挡在了大门外,或者让他们变成了所谓“非法收养”。…[详细]
中国到底每年有多少弃婴呢?按照《中国民政统计年鉴2012》的数据,2010年是16905名,2011年是14249名,看上去并不多,还有减少的趋势。不过,这个数字并不能反应全貌,因为并非所有弃婴都被民政部门收养。而来自北师大的《中国儿童福利政策报告》则透露,有关部门保守估计,每年大概有10万名儿童被遗弃,大部分是残疾儿童或者女童。今年年初,新华网的一组稿件显示,河南省民政厅推算,仅残疾儿童中全省每年就有几千名弃婴,加上各种原因遗弃的健康婴儿,数量更大。这只是河南的情况,全国可想而知。
这和国外的普遍情况多少有所不同。尽管抚养困难、孩子病残、非婚生子等都可能造成弃婴,但在发达国家,由于福利政策比较完整,还是“未婚妈妈遗弃婴儿”更为常见。可能中国的情况和印度比较有可比性,印度社会极度重男轻女,很多女婴都被遗弃了。为了应对这个问题,一些印度地方政府也设立了“弃婴安全岛”,结果,在印度的泰米纳度邦的试点中,1992年到2012年间,共有2400名女婴和390名男婴被遗弃到“安全岛”,性别比悬殊,数量也不可小觑。毕竟像是德国这样的地方,全国有200个“弃婴摇篮”,加起来也就收养到1000多人。像是美国加州,10年间,“弃婴安全岛”收到的弃婴为407个,另外还有151个被非法遗弃的婴儿。
少女妈妈一般对生育惊恐的偏多,孩子被乱丢弃乃至受到伤害的情况比较严重;无力抚养的贫困家庭则一般将孩子丢弃在医院、福利院门口的情况相对较多,寄望孩子受到照顾、好好活下去。如果说少女妈妈因为自身还不成熟,抚养孩子可能没有社会福利机构或者收养人对儿童未来发展好的话,残疾或者有病痛的孩子大部分却不同,跟父母在一起更有利于身心健康和获得更好的照顾。
可现实中,这方面的全方位救助(不止是钱的问题)却很少,才会出现“慈母溺死脑瘫儿”(相关专题)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因此,说到底,需要打造的还是一套完整的儿童福利体系,不能从儿童出生到儿童被遗弃再到儿童被虐待等等情状都缺乏法律和社会保障。…[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