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平是一个争议人物,关于他的话题我们一直很想做,一直没机会,直到看到这篇《印度的腐败,难以想象》。

郎咸平在文中说了两点:第一,由于印度权力分散,要搞定很多官员才能办事,所以行贿效率很低;第二,即便搞定了官员,还要走“民主”程序,如果过不了民众这关也白搭,所以程序效率很低。反观中国,无论行贿效率还是程序效率都很高,是印度的10倍、100倍,所以我们中国人很幸运…[详细]

郎咸平的这些观点,不但误导性强,而且持同样看法的大有人在,所以不能等闲视之了——

中国的程序效率比印度高很多?

郎咸平:印度的“民主”程序导致交易成本非常高

“印度这么大的国家,十亿人口,只有一条(高速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做基础建设。为什么?第一个贪污,这100个官员把钱都分光了,再透过“民主”程序,把项目给“黄”了。更可怕的是什么?修条铁路、修条高速公路那有多难?你知道吗?只要有一个居民反对,透过“民主”程序,你就不能建了。

他们那边到处都是“钉子户”。他们“钉子户”还不像我们,真的是钉子,钉在那里,拿都拿不走。……它所造成的交易成本之高,是中国的10倍、100倍。”

错误一:郎咸平把抢劫当成了效率

假设郎先生在街上卖衣服,A顾客过来后,和郎先生讨价还价,磨了半个小时,最后双方谈不拢,买卖没做成。然后我又过去了,拿着枪指着郎先生的脑袋,5秒钟就把衣服拿走了。那么郎先生是不是认为后一笔“交易”的效率是前一笔的几百倍?是不是也该得到郎先生的鼓吹?按照郎先生的逻辑,以后哪天看到郎先生,如果你喜欢他戴的手表,可以问他10块钱卖不卖,如果他不卖,你一定不要和他讨价还价,因为这种方式在郎先生看来交易成本太高了,你直接抢过来就是,这就是郎先生提倡的方式。

错误二:郎咸平眼里只有商人的效率

假设郎先生有一座房子,而我要在他那里建写字楼,就想给他一笔补偿款后让他搬迁,于是我和郎先生就构成交易的双方。但是郎先生既不想搬,也不满意我的补偿款,为了防止久拖不决,我夜里派“迷彩服”和铲车去郎先生家里,把郎先生暴打一顿后郎先生还不答应,于是我开铲,郎先生自焚抗议,但第二天这里还是被铲平了,我的楼可以建了。那么按照郎先生的逻辑,这件事非常有效率的。

问题是,我承认对我来说效率的确很高,但是对于郎先生和他的家人来说,效率也很高吗?既然是交易的双方,那么我有我的效率,你也有你的效率,凭什么只谈促成搬迁的效率,不谈获得补偿的效率?

 

郎先生颇为商人们打抱不平,他说:“不光是华为和中兴在印度受阻,你看那个浦项制铁,它当年进印度的时候,那真是费了劲了,为什么?它要占用村中的林地,这居民闹得李明博跟辛格谈判了好几次”。不知道号称著名经济学家的郎先生,为什么只认为交易的一方——商人才有效率问题,交易的另一方——居民就没有呢?…[详细]

中国的行贿效率比印度高很多?

说的没错,印度的行贿效率的确比中国低

还是让我们来设定一个不准确但不影响说明问题的模型:假设一个商人要在县里面搞项目,如果在中国,他只需要搞定县长就可以了;在印度,他得搞定县长、乡长、A村的村长、B村的村长……。显然后者的行贿效率更低。

正如郎文中举的例子:香港一个大集团的CEO,他带着香港的商会去印度投资,他回来抱怨说,在内地我做个生意,我可能会找内地官员和人脉,问题不大,成本并不是很高。但印度不行,我找了那个A部门还不行,B还要说话,B说完之后,C又出来说了,到最后我发现,我请了一堆人出来,没有人能办事。

但是请注意:行贿效率低有它的好处

为什么印度的行贿效率这么低呢?这是由印度的民主制度决定的。在印度,不管是A村长,还是B村长,都是对村民负责,而不是对乡长县长们负责,因为他们是村民选上去的。所以你光搞定县长没用,县长说话人家可以不听,于是你每个官员都得搞定。

 

但是这样也有两个好处,其一,就是印度官员的受贿是“允许”型的,也就是说,县长受贿,能做到的仅仅是我这里不卡你了,你和村长去谈吧。村长受贿,由于他不敢得罪选民,能做的也仅仅是我这里不卡你了,你和村民去谈吧,所以才会出现“请了一堆人出来,没有人能办事”。从坏的角度看,事没办成;但从好的角度看,村民们没有遭受被摆布的命运。其二,村长如果光受贿,而对他的选民不大方,下次别人就很难再选他。于是印度有的基层,竞选人会给一个家里送一台电视机,一台摩托车之类的贵重礼物…[详细]

行贿效率高也有它的坏处

行贿效率高,当然是由权力太集中决定的。比如一个县委书记,权力非常大,在县里面几乎是说一不二。这导致中国的官员受贿之后,是“帮助”型的,也就是不但不卡你,还要帮你把事办成,这块地你谈不下来,我可以替你把他们赶走。于是这又回到了上面的问题:这会造成抢劫和交易另一方效率的完全损失。也许有人会说,钉子户们固然损失了效率,但是只有厂子建起来,经济才能发展,最后效率提高的是大多数,效率损失的是小部分,划算。持这种说法的在中国其实大有人在,按他们这个逻辑,10个人抢1个人,效率提高的是10,效率损失的是1,那么是不是以多抢少就是可行的呢?

即便可以把抢劫当效率……

一段俄罗斯往事

二十世纪初,俄国的斯托雷平登台,他采取了极右的政策。我们知道,右派是强调自由竞争的,那么极右就是要达到纯粹的自由竞争,一点保障都不讲。但这是很难的,因为民众不答应啊。所以要搞极右,必须靠强权,而一旦有了强权,必然又会干扰自由竞争,官商勾结,强买强卖,权贵通吃,所以结果就是以抢劫来降低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

这种“效率”使得俄国经济持续高涨,与1900年相比,俄国煤产量增长121%,棉花加工量增长62%,出口总额增长112%,国民收入增长78.8%,造就了“斯托雷平奇迹”。但是社会依然“稳定”的时候,大众却越来越激进。1917年2月,骚乱突然爆发,毫无征兆。后来的故事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

抢来的,迟早要还的

可见,即便可以把抢劫当效率,那也是短期的效率。长期看,这种“效率”是毁灭的“效率”,会把今天的一切成果摧毁,陷入万劫不复,长期效率恐怕不能仅仅说是负数了。郎先生作为香港人,可以拍屁股走人,当然不怕。但是就让我们妄想一下,如果郎先生走不了,到时候他是不是会感叹:那个低效的印度,才是天堂啊。

结语:

我们知道郎先生的拥戴者众多,说他的不是一般都会招来骂声如潮。但是看着这种谬论把我们的社会推向深渊,是不能不站出来喝一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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