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放水”让红军长征?

蒋纬国认为:蒋介石“放水”是为了让“中央的力量进入到西南地区”,可信吗? …[详细]

蒋纬国认为:红军长征之所以成功,是蒋介石故意“放水”

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自江西入湖南,进贵州,经云南、四川,最终抵达陕北。对此番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之跋涉,大陆方面素以“长征”名之。但国民政府去台后,却将此事解释为蒋介石的有意为之。最典型者,莫若蒋纬国之言。

按蒋纬国的看法,红军此番跋涉转移之成功,是蒋介石故意“放水”所一手促成,是中央军“压迫他们进入四川,经过广西、贵州、云南,绕了一大圈,再折回来到四川”,“当时与其说是没有包围成功而被中共突围,不如说是我们放水”。其目的,是为了让“中央的力量在那个时候第一次正式进入到西南地区”——因为蒋介石已预见到:“日本早晚会侵略我们,到那个时候,我们要建立大后方,要及时让下江的工业往西南转移。”①

蒋纬国此番见解,并非新论。事实上,向来以“反蒋”为第一要务、以抗拒国家实质性统一为第一生存要旨的西南军阀,当日正是如此揣测蒋介石之动机,认为蒋此番追击红军,“名为剿共,而使共军得突围西窜”,“须防蒋军藉追击共军为名,乘机跟踪而来”。②如李济深对人说,“中央原欲驱共入两粤, 以计不得逞, 现改取军事长期包围式。”李宗仁也认为: “此次中央的战略部署却将缺口开向西南, 压迫共军西窜”,乃是对西南包藏祸心。③

不同的立场,对同一件事,会衍生出完全不同的评价。在蒋纬国看来,蒋介石对红军“放水”,乃是极富战略远见之举;在李宗仁等西南军阀眼里,蒋介石行此假途灭虢之计,乃不惜糜烂地方,惟知消灭异己的独裁行径。但可惜的是,上述评价,并无史料支撑。

红军在战斗间歇帮助老百姓收割庄稼。红军在战斗间歇帮助老百姓收割庄稼。

揆诸史料,蒋介石根本无意放水,且担忧西南军阀非红军之敌

第五次“围剿”之初,蒋介石最担心的,是红军转入浙皖。在中央军进入闽西后,“共军窜往皖浙苏的可能性减少了”,蒋介石转而推测,红军必然“西窜”——在1934年3月1日的日记中,蒋氏留有“注意匪部西窜”等字样——故下令各军构筑碉堡,并加强西路军兵力。

1934年10月10日,红军开始突围,三天后,余汉谋发现红军动向,并致电陈诚:“共军主力已西窜,赣南方面仅留有少数共军担任掩护。”蒋介石在当天日记中自问:“匪果西窜乎?”当月30日,蒋终于断定:“匪向西窜”。④

由上述事实可知,蒋介石对红军“西窜”,确实有过较为准确的预判,但这并不等于说蒋介石愿意“纵共西窜”乃至刻意“驱共西窜”。事实上,为阻止红军“西窜”,蒋介石曾颁发过“剿匪计划大纲”,明确要求各军“期于湘水以东地区,将匪扑灭”,如计划失败,则应防止“该匪能长驱入黔、会合川匪及蔓延湘西,与贺萧合股”。⑤此中显然并无“放水”之意。

红军突破湘水,进入贵州后,蒋介石的立场仍是就地剿灭。其下达给薛岳等前线将领的指示是:

“(一)不顾一切,跟匪穷追,最为紧要。能与穷途之匪打一仗,胜过与猖獗之匪打十仗。能杀目前之匪一个,胜过斩杀将来之匪十个。盖至此末路,犹图挣扎之匪,不能不谓匪中之坚狡者。昔日之赣匪,为裹挟之众,今日之残匪,为祸国之源,所谓斩草除根,此其时矣。(二)各部队如真能与匪决一死战,歼灭匪之主力,则我军之伤亡损失,委座定予从优分别抚恤补充,如能刺杀匪首者,当照俘获条例重奖。”⑥

该指示,系蒋介石做出后,又令陈诚致电薛岳等再度细加阐明。如此做法,乃是鉴于陈诚与薛岳有师生之谊,欲借陈诚之信望,敦促薛岳等在追击红军时不遗余力——所谓“我军之伤亡损失,委座定予从优分别抚恤补充”,实际上形如由陈诚作保,向薛岳承诺蒋介石必定会从优补偿其部队在剿共战事中的损失。蒋如此煞费苦心,所谓“放水”,当然只能是无稽之谈。

西南军阀当日,之所以对认定蒋是在借红军西进一事“假途灭虢”,乃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蒋对中共的忌惮,远甚于其对西南军阀的憎恶。在蒋看来,西南军阀乃是内政,易于处理,但中共问题,却牵涉苏联,苏联问题又牵涉日本,个中关系错综复杂。故在蒋的规划里,“剿共”始终先于“削藩”——直到全面抗战爆发,国共再次合作,且对日作战高度依赖苏联援助之际,蒋仍在日记中写道:“国之祸患,有隐有急。倭祸急,而易防;俄祸隐,而叵测也。”⑦故在“围剿”期间,有人建议蒋先解决两广,蒋的回答是:“粤若有事,则匪更难清”。

陈济棠、李宗仁等西南军阀曾揣测,蒋有意“驱共西窜”,是想让粤军、桂军与红军相互消耗,以收渔人之利。殊不知,在蒋看来,西南军阀之战斗能力,远不如红军,“军阀土匪若任其自杀,必有一伤,且必为军阀惨败无疑。结果徒增大匪势,恐中央亦无力收拾矣。”⑧当然,蒋的这种担心纯属多余,红军一路向西,途中湖南何健、广东陈济棠、广西李宗仁、云南龙云,乃至贵州、四川军阀,无不对红军采取“只追不堵”政策,力避与红军交战。真正的“放水”者,不是蒋介石,而是西南军阀。

纵观整个战事,在追击红军的过程中,蒋介石只顺道解决了一个实力极弱的贵州军阀王家烈。王家烈之事,却在某种程度上坐实了西南军阀们的揣测,使得蒋介石“驱共放水”的谣言,长期以来流传甚广。

1930年冬,在第一次反“围剿”中,红军缴获的飞机,后被命名为“列宁号”。1930年冬,在第一次反“围剿”中,红军缴获的飞机,后被命名为“列宁号”。

注释:

①《蒋纬国口述自传》,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8年,第5-6页;②⑧郭昌文:《蒋介石对地方实力派的策略研究(1928—1936):以“剿共”为主要视角》,浙江大学中国近现代史博士论文;③黄道炫:《中共、粤系、蒋介石: 1934年秋的博弈》,《近代史研究》2011年第1期。④金冲及《中央红军在贵州的若干重大问题》,《历史研究》2014年第1期;⑤蒋介石电达“湘桂黔会剿计划大纲”(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七日) ,收录于《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 (湖南部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湖南省档案馆编,1991。⑥陈诚:电薛岳等转告委座剿匪战略战术之变更(1935年5月6日),收录于《陈诚先生书信集》,(台)国史馆,第612页。⑦(台)《蒋中正‘总统’档案:事略稿本·41》,1938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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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津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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