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医院深陷质疑,错不在市场化

一个青年的死亡,让百度竞价推广、莆田系和监管方成为众矢之的。由于莆田系的壮大和中国医疗改革市场化相伴,不少人据此认为,莆田系违法肆无忌惮,证明民营医院就是不靠谱,医疗产业就不该市场化。果真如此吗? …[详细]

诱导治疗、过度治疗是普遍现象,并非民营医院的专利

魏则西之死,各个媒体列出的作恶方中,莆田系总是榜上有名。虽然,很多人都明白,魏则西身患罕见的滑膜肉瘤晚期,在正规医院也无法治好,但民营医院的诱导医疗和过度医疗依旧让人愤怒——在病人临死前,还要榨干他的家庭的最后一点钱财。

在这方面,民营医院确实劣迹斑斑,但公立医院也并非天使。2011年,《人民日报》报道,北京某著名三甲医院医生曾透露,肿瘤患者一直是过度治疗的“重灾区”。如对于一期肺癌患者来说,手术治疗后的5年生存率可达到90%。国际上公认的结论是,这类患者术后化疗不受益。但是,我国的治疗都是“流水线式”的,多数病人手术后都要“被化疗”,有人因此癌症复发并死亡。既然是“流水线式”作业,自然不会是民营医院独有。

过度医疗、诱导治疗并非民营医院独有过度医疗、诱导治疗并非民营医院独有

实际上,医改后的公立医院早已是“自收自支、自负盈亏”。让病人过度检查、过度治疗的动力不比民营医院弱。公立医院还有行政级别,为了政绩,常常会进口不必要的高价设备,这些成本最终还是患者分担。

2010年,人大代表莫小莎曾表示,公立医院过度医疗是群众“看病贵”的重要原因。可见,在过度医疗、诱导医疗这个问题上,公立医院做得并不比民营医院好多少。

民营医院不靠谱,因市场化改革不充分

首先,不能因为这次事件,就否定民营医院存在的价值。这种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态度,是不可取的。

哈佛大学医改专家萧庆伦教授在《中国医改的三大痛点》一文中指出,中国医改的最大痛点是:现行公立医院的本质,是带着脚镣的营利性医院。也就是,看起来是公立的,本质是赚钱的,表面上又受到限制(诊疗费、挂号费低)。而私立医院的出现,既可以加强竞争,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使医疗服务与市场匹配。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

但私立医院的经营者,确实面临很多困扰。市场化,最重要的就是各个经营主体之间有公平。然而,“鼓励社会资本进入医疗领域”喊了二十多年,政府也在强调民营和公立医院在政策上要“一碗水端平”,但在实际操作中,社会办医的隐形玻璃门一直存在。

在土地上,公立医院享有土地划拨权,民营医院却难以享有相关便利。如按市场价有偿出让购地,两者价差十多倍甚至几十倍。如果同样是买地建医院,那么,民营医院跟公立医院完全不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

在税收上,营利性民营医院在3年免税期后,要参照企业管理,缴纳各种税费;非营利性民营医院,股东不能分红,利润全部投入再生产,投资者缺乏积极性。公立医院却是天然非营利机构,长期享受免税优惠。

在医保上,民营医院也面临障碍。过去,民营医院并未纳入医保,目前虽然逐步纳入,但常常无法享受和公立医院同等的报销额度……

在公立医院面前,民营医院有太多的短板,无法与之竞争在公立医院面前,民营医院有太多的短板,无法与之竞争

林林总总的障碍,让民营医院“就像是背着几十斤的包袱与公立医院赛跑”,别说在竞争胜出,维持生存已属不易。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医院投资者靠百度推广、虚假广告等手段招揽顾客赚快钱,不足为奇。

据媒体报道,目前莆田系医院中最常见的仍是男科、妇科、不孕不育,也有整形美容、牙科、眼科和高端产科等更多科目。这些专科的共同点是:低风险、高利润、非医保。而从魏则西事件来看,一些投资者已经不满足于普通专科的利润,开始自创癌症治疗方法,更多更快的赚钱了。

行政部门在医改中权力巨大,让民营医院不得不和他们走得很近

市场化的另一个要求,就是行政部门的手不要伸得太长,把管不了,不该管的事情交给市场。在目前的医改中,行政部门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以私立医院的审批为例,《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实施细则》对医院审批要求复杂,不少都没有明确的量化标准,不但耗时漫长,每一条含糊的条款都可以成为官员拒批的理由。于莺、张强等陆续走出公立医院体制的医生,曾希望通过自办诊所寻求到新平台的发展,但后来二人均放弃了这一想法,行政审批便是最大障碍。2014年,营利性医疗机构审批由原来前置审批改为后置审批,不过,在业内人士看来,这并不意味着审批标准降低。

很多人可能想不到,地方发改委竟也有权管社会办医。因为按照国家规定,医院和医院间有距离限制,发改委就能以本地已经有公立医院为由,拒绝民营医院在此选址。如上文所述,建设医疗机构是一项长期投资,所在地区需要一定的人口密集度,但在城市中绝大部分人口聚集区的土地已被公立医院占据的情况下,新增医疗机构只能往城市周边延伸,门槛人口不足,难以盈利。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朱恒鹏认为,在行政垄断下的民营医院比公立医院靠不住。首先,民营医院获得准入依赖的往往是关系,而不是技术水平(否则长庚医院为什么没能获得准入);其次,一旦获得准入,民营医院也获得了行政垄断地位,因为别人难以获得准入。以上因素导致民营医院违规的可能性较大。但他强调,这种乱象是行政垄断的结果,而非加强行政垄断的理由。

市场化的方向没有错,错在监管不力

资本的血液天生不是道德的,但也不是天生邪恶。在目前的医疗体制下,公立医院在逐利上和私营医院并无二致,它们一般不做广告,只不过是因为占据了优质医疗资源,不缺顾客,不需要做广告,并不是他们有多高尚。

以莆田系为代表的民营医院确实有很多问题,但民营化的方向没有错,市场化的方面也没有错,监管缺失才让他们肆无忌惮。有学者指出,我国不仅在民营医院准入、运营、退出等阶段缺乏相应的监管机制,而且在制度和政策制定及执行上也存在瓶颈限制。具体来说,一是违法成本过低,目前的《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实施细则》对医疗机构的罚款额度仅为1万元以下,处罚震慑作用不足;二是民营医院监管的政策和法律法规不完善、不明确。三是部门协作力还不够,难以进行有效监管。

加强对民营医院监管,不仅法律政策要明确,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私营医院还是公立医院都应该纳入规制,毕竟,过度医疗、诱导医疗这些损害患者权益的行为,在两者中同样存在。

结语

卫生部门没有履行监管职责,不能让“市场化”背锅。加强监管,封堵医院非法牟利的空间,也让投资者理性看待医疗行业,放弃对医疗行业暴利的臆想,才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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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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