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拖走献血屋 血站岂能罚病患

洛阳栾川的城管部门今年1月份拖走了洛阳中心血站放在该县商业区的献血屋,今年9月,后者对栾川实施血液限供。这里头的门道远不止“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详细]

血站以限供逼献血不具备正当性

栾川是洛阳辖下的一个县。我国为了保障血液安全,通常在市一级单位设有中心血站,采供都由它来统一调配,所以栾川采供血都要听洛阳中心血站的。

之一:不以治病救人为先,是有悖相关规定的,直接“报复”的是患者

当洛阳中心血站不给栾川供血之后,该县毫无办法。许多着急用血的患者只能转院,可能延误病情不说,还增加了费用等方面的负担。就算血站和城管有天大的仇,也不该让最基层的患者来承担这些。卫计委的《血站管理办法》规定,“血站应当根据医疗机构临床用血需求,制定血液采集、制备、供应计划,保障临床用血安全、及时、有效。”血站擅自限供,自然和该办法是不符的。

由市一级的中心血站来统一管理、调配血液是为了保障血液安全,并且有利于血液资源合理利用。可是血液紧张是常态,而县一级的医院缺少用血话语权,这次事件是其弱势地位的极端反映。

中心血站负责市区和郊区县所有采供血,相对而言基层医院弱势中心血站负责市区和郊区县所有采供血,相对而言基层医院弱势

之二:在县一级医院等待用血的大半是农民群体,作为献血的主力反而得不到血,说不过去

在河南媒体14日的报道中,洛阳中心血站的站长吕运来说,限制栾川的用血量,也是督促他们做好工作,但是,限供的前提是“确保急诊用血”(这个前提是否执行打个问号,限供影响极大,据媒体报道,9月以来,仅栾川县人民医院已有30多名病人转外就医。)潜台词是——你这个地方献血不行,只有以限供来促进献血。这充分体现了市一级单位和基层之间的采血矛盾。根据公布在洛阳中心血站官网上的相关政策,下一级县要执行上一级下达的献血指标。所以,有摩擦很正常。

在许多地方,农民都是献血主体,岂能用不到血在许多地方,农民都是献血主体,岂能用不到血

但是,吕站长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非要看采供血的平衡,除了地区平衡而外,也该看看人群。由于新农合的政策导向,在县医院看病报销更实惠,所以县域医院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农民动手术、看大病,这其中当然包括在外打工群体。栾川血库的负责人李志波也表示,这里恐怕90%的病人都是面向农村的。

整个洛阳市的献血,农民是主力(其他许多省市也一样)。洛阳中心血站工作人员参与撰写的《洛阳地区重复献血人群分布状况统计分析》等两篇论文显示,农民不仅仅是献血主体,还是重复献血人群主体,占了三成以上。所以,限制本身就处于资源劣势的农民群体用血就更说不过去了。

不给“好血源”,便死掐供血,体现出采血点设置的激烈矛盾

“城管拖走献血屋”里,关键在对好地点的争夺

尽管城管平时名声不佳,不过这次可能确实有点冤枉。该献血屋现在已经被拖出来,“妥善安置”。央广网记者拍下的照片如下:

可以看出这个小屋没有任何的标识。在接受央广网等媒体采访时,当地城管部门官员表示,拖走是因为群众举报这个小屋占道,阻碍交通。而因为没有标识,所以城管并不知道是献血屋。从图片来看,此言应该不假。(当然,也不排除城管故意把献血屋的标识给去了再拖回去的情况。)在城管官员的描述里,拖走献血屋后一直都在和血站交涉,但是血站要求必须把献血屋给放回不适宜放的原地,态度很强硬。

根据多家媒体的报道,栾川本身献血情况还不错,固定献血点在县医院,可后来县医院搬走。采血量直线下降,才有了在商业区放新的献血屋这一说,因为地段好、人流好。可是市一级的采血部门和县里却就献血点的放置没有共识,最后上演为一出拿患者的生命健康来做赌注的闹剧。

类似的“血源地”争夺战还有很多,不过更多时候,血站没法强势,处于困境

本次事件里,洛阳中心血站是采供血上一级单位,因此最后可以祭出“限供”大招。然而,在都市之中进行采血,采血单位便没有面对基层区县那样的话语权了。来看这一连串的媒体报道:

2012年,浙江媒体报道,宁波市区的献血屋人气惨淡,多因地理位置偏;2014年,江苏媒体报道,南京无偿献血车停放难,规划没考虑,附近商家更是砸了采血车一些设备;2014年,河南媒体报道,郑州一献血车一上午就被撵了3回,而3年前报的16个固定献血点选址规划,一个都没批下来;2015年,广东媒体报道,广州献血屋落地难,采血车频频被驱赶,有的商家认为献血等同于放血,不利于做生意,所以不同意……

要想在大城市放采血车,并不容易( 顾小萍摄)要想在大城市放采血车,并不容易( 顾小萍摄)

总结起来,要想把献血屋建设在好一点的地段,市政无规划,群众不支持,在献血法中也没有相关的依据。对于前者,有的地方把献血点的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的考核结合起来,不过效果也一般,因为采血点建设涉及地段、供水、供电、卫生等等问题;对于后者,人流旺地寸土寸金,就算不迷信的商家也不想被妨碍做生意。

患者无辜,社会应该合力打通采血的“最后一公里”

采血点的便利性对于人们的献血积极程度至关重要

无偿献血是一种慈善行为,所以在我国台湾地区,把献血叫作“捐血”,和捐赠一个说法。人的善心很多时候是临时发起的,而献血的便利程度直接影响着人们的慈善行为意愿。这是有调查可依据的。《捐血点的区位与捐血者行为的决策过程——以台北市捐血点为例》在台北的固定献血屋、固定献血车和移动献血车调研后发现,人们有相当的一致性——“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捐血人到达捐血点的时间皆在三十分钟以内,故可得知捐血点的易达性对捐血者选择捐血点构成重要原因。”所以,交通的便利性对于采血来说至关重要。对于吸引年轻献血者来说更是如此,调查发现,交通节点的献血车摆放在路边,很容易引起注意,为数众多的年轻人临时起意去献血。

交通便利很重要,要为做慈善提供便利性交通便利很重要,要为做慈善提供便利性

另外,在献血很发达的地区,非强制类的、慈善性质的团体献血居于重要地位。一般来说,这样的活动由慈善团体、社区、单位等来组织,血液中心做好准备后,开着采血车去服务。这当然也是便利。

总之,倘若献血点的位置偏僻,做好事的献血者要花费一两个小时赶过去,实在是说不通,没有体现出对做慈善者应有的尊重。

采血点还应该有安全舒适的环境,而便利性和安全性都需要公共政策支持

除了地点的便利性之外,环境也是个大问题,一个良好的环境可以让人有安全、舒适、信赖的感觉。下图是大河报在题为《今天起栾川供血将全面放开 园林局:尽量别占道》的后续追踪报道里的新闻配图,图注为“栾川市民在县城固定采血点献血”。

这样一个环境显然都是说不过去的。坐在脱皮、脏兮兮的墙体旁边献血,很难让人觉得心安。而在前文提到的台湾地区调研里,是这么强调的:“捐血车因为其设立位置为人潮聚集的商业闹区,所以经常路过的人比例较多。另外,因为捐血室位在室内,捐血设备齐全且环境良好(如:咖啡机、冷气、电视、沙发),故因为设备良好而选择捐血室的人较其他两类捐血点多。”

台湾一献血车内部台湾一献血车内部

所以不论是具体采血点的设置,还是内外部的环境都应该有所标准,便利性、安全性、舒适性缺一不可,献血者是来做慈善的,不是求着来“卖血”的。

采血点的类型应该多样化,血站也是慈善服务组织,不能懒惰思维缠身

台湾有一半的献血都来自于形式灵活多样的巡回献血台湾有一半的献血都来自于形式灵活多样的巡回献血

固定采血站主要服务于有献血习惯者;人流量大、交通节点的献血车、献血屋吸引临时起意者;流动献血服务则效劳于做慈善的团体……采血点应该是多样化的。这样也有利于平衡献血需求与市政规划之间矛盾。那么,真的需要在一个郊县商业区的路上常年放一个硕大的献血屋吗?恐怕值得商榷。因为就算是所谓的商业区,郊县的人流量也难以和大都市相提并论。如果想着通过放一个固定的献血屋来一劳永逸,恐怕是非常懒惰的思维。纵观台湾的六大献血中心,在比较偏远的地区并不是每天开设采血点,而是每月选取固定的一到几天开着巡回车来集中献血。地点也规定在区公所等公共集会很方便的场所。

台湾台南献血组织公示的巡回献血点名单,有不少是慈善机构组织的,也有“下乡巡回”活动台湾台南献血组织公示的巡回献血点名单,有不少是慈善机构组织的,也有“下乡巡回”活动

结语

找好的采血点确实是许多地方共有的难题,然而解决靠的是制度建设。中心血站和地方行政部门之间闹矛盾,却掐供血,这样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有百害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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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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