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岁的联合国还是有用的组织吗

70年前,基于一个简单的共识——用合作代替战争,联合国成立了。人类约定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冲突、贫困与疾病。如今,联合国70周岁了,她是否达到了约定的目标?从一些数字来看,联合国无疑是推动了全球进步的,但从很多人的感觉来说,联合国的成就和作用都与期望相去甚远,这又是什么原因? …[详细]

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成果难言辉煌

纯从数字来看,千年发展目标有些达到了,有些没有达到

时间回溯到2000年,在联合国千年首脑会议上,人们提出了8项国际发展目标,并在联合国千年宣言中做出了要实现目标的承诺。这就是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这8项目标许多都有明确的评价指标,也规定了明确的完成时间——2015年,也就是今年。这个所有189个联合国成员国(现为193个)以及至少23个国际组织承诺将帮助实现的8项目标分别是:1、消灭极端贫穷和饥饿;2、实现普及初等教育;3、促进两性平等并赋予妇女权力;4、降低儿童死亡率;5、改善产妇保健;6、与艾滋病毒/艾滋病、疟疾以及其他疾病对抗;7、确保环境的可持续能力;8、全球合作促进发展。

显然,这个“千年发展目标”很适合用来评价联合国这一国际协作机制的成败。今年也正好是作出评价的时候,那么,“千年发展目标”成果到底如何?不妨根据联合国最新的报告一项一项地进行考察。

关于消灭极端贫穷和饥饿。这项目标的第一个指标是“1990年至2015年间,将每日收入低于1.25美元的人口比例减半”,这已经提前5年完成;第二个指标是,“ 使所有人包括妇女和青年人都享有充分的生产就业和体面工作”,这项指标远远没有完成,全球仍有3亿工人依靠每天低于1.25美元收入维持生活,适龄工作的人口中,2015年只有60%正在就业,比1991年的62%还要低;第三个具体指标,“1990年至2015年间,挨饿的人口比例减半”,这个基本已经实现,但全球仍约有7.95亿人营养不良,约有0.9亿5岁以下儿童营养不良、体重不足。

关于实现普及初等教育。具体指标是“确保到2015年,世界各地的儿童,不论男女,都能上完小学全部课程”,很遗憾这个宏伟的目标没有实现,虽然发展中地区的小学入学率从2000年的83%上升到2015年的91%,但2015年全球小学教育适龄儿童失学人数仍多达5700万。在冲突肆虐的地区,失学儿童比例仍高达36%。

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实现了很多成就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实现了很多成就

关于促进两性平等并赋予妇女权力。这项目标没有具体指标,联合国的评价是“发展中地区已经整体实现了消除初等、中等和高等教育中的性别差异的目标”,但“女性在贫困、劳动力市场和工资,以及参与私营和公共决策制定等方面仍然与男性存在巨大的差别”。

关于降低儿童死亡率。具体指标是“1990年至2015年间,将五岁以下儿童死亡率降低三分之二”,这个目标也没有达到,但已经降低了一半以上。

关于改善产妇保健。一个具体指标是“1990年至2015年间,产妇死亡率降低四分之三”,这个目标也没有达到,降低的幅度约为接近一半。另一个指标是“2015年实现产妇普遍享有生殖保健”,但目前也只有约一半的孕妇接受了足够的产前护理。

关于与艾滋病毒/艾滋病、疟疾以及其他疾病对抗。这项目标也没有具体的指标,但联合国报告列举了不少成就,如“2000年到2013年间,艾滋病毒新增感染病例降低约40%”,“在1995年到2013年间,抗逆转录病毒疗法挽救了760万名艾滋病患者的生命”,“在2000年到2013年,结核病预防、诊断和治疗干预挽救了3700万个生命”。

关于确保环境的可持续能力。这项目标其中一个具体指标是“到2015年将无法持续获得安全饮用水和基本卫生设施的人口比例减半”,已经提前5年实现;另一个具体指标是“到2020年使至少1亿贫民窟居民的生活明显改善”,这一目标则已超额完成,3.2亿贫民窟居民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

关于全球合作促进发展。对于这一点也没有具体的指标,但列出了很多分项,联合国报告显示这些项目都有一些成就。

透视数字,“共同发展”的前景让人忧虑

总体来看,8项“千年发展目标”有些已经提前完成,有些即使还没达标但至少也显示出了很大进展,这么来看,联合国起的作用不还挺明显的吗?

但这些成就非常不均衡,非洲仍处于非常落后而紧急的状态但这些成就非常不均衡,非洲仍处于非常落后而紧急的状态

没有那么乐观。“千年发展目标”的绝大部分指标之所以在前进,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各个国家的自身发展,例如中国在近25年间的经济成就,就为消除贫困的全球指标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很多进步是现代化、技术改进本身所带来的,联合国所起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大。要想提高对联合国的评价,这些发展数字就必须是均衡的,尤其是那些最不发达的地区也要有巨大的进步才行。

然而全球并没有做到均衡发展,尤其在非洲地区,基本在所有指标上,撒哈拉以南的非洲都没有达到标准。很多国家的指标甚至出现了倒退。例如艾滋病毒感染率在多个非洲国家都有升高的迹象。

还有一个令人忧虑的现象是,很多指标改善的速度在变慢,如儿童入学率,如饥饿人口等等。很多国家看起来已经到了发展瓶颈,而联合国未能有效帮助这些国家跨过门槛。

在最重要的事务——“和平”方面,联合国更是成就有限

安全事务向来是联合国的一大软肋

以上说的这些联合国成就和不足,可能不少人感觉有些隔靴搔痒: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方面还没有提到?是的,不知道是基于何种考虑,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即和平,众所周知,和平才是发展的前提。联合国本身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产物。然而,70年来,联合国在维持全球和平方面做得并不出色。

联合国早期在维持和平方面是“跛脚鸭”,这是由美苏争霸的冷战格局所决定的,尽管没有大的冲突,但各种局部冲突和代理人战争仍然层出不穷。到上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后,联合国本来在维持和平方面被寄予厚望,但基于种族、宗教因素而产生的冲突却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了,而联合国对此往往无能为力。其“惨败”也正发生在这个时候,令人印象深刻的有1994年的卢旺达大屠杀,以及1993 年索马里维和行动的失败,还有1995年在联合国保护区斯雷布雷尼察发生的战争罪行。

最近十年,全球难民的数量增加了近一倍,如今多达六千多万

90年代联合国在安全事务上的溃退只是个开始。进入新世纪后,无序世界上演的各种流血冲突还在不断加剧,就在当下,在叙利亚、伊拉克、阿富汗、利比亚、刚果、也门、东乌克兰,流血事件几乎每天都还在上演。更是出现了ISIS这样以残暴著称,致使文明出现巨大倒退的组织。90年代初海湾战争时联合国进行干预尚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但ISIS的杀人狂魔已经出现数年了,国际社会却无所作为,也看不到解决这一问题的前景。

全球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最近十年大幅增加全球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最近十年大幅增加

后果就是,在有序世界享受着以互联网技术为代表的昌明科学的今天,在另一半的无序世界,暴力、杀戮和逃难才是他们的主题。据联合国难民署的报告,截至去年底全球范围内流离失所者总人数高达5950多万,比上一年增加了830万人,与十年前相比几乎增加了一倍。同时,去年一年就增加了1390多万新的流离失所者,是2010年的四倍,创下年度增长最快的纪录。

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很多联合国观察员表示在叙利亚发生的事情“甚至出乎最悲观的观察家的意料之外”。联合国很多官员也发出了很多危言耸听的警告,“鉴于全球有近6000万人在逃难——规模前所未有,世人应提防全球性的难民灾难”。难民署发布的有关报告的题目更是叫做《战争中的世界》。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整个国际社会尽管对这一现状非常失望,但基本还是处于“无动于衷”的状态,联合国提出了问题,却无力解决,甚至害怕被卷进麻烦之中。这样的联合国理所当然不能让国际社会满意,很多人甚至是深深地失望。

联合国想要重新出发,就必须进行改革,但不少问题积重难返

首要的,是安理会进行改革

解决整个国际社会日益增加的武装冲突,才是联合国挽回世人信心的最重要行动。毕竟,《联合国宪章》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联合国人民同兹决心,欲免后世再遭今代人类两度身历惨不堪言之战祸”。“维持国际和平及安全”才是联合国的最高目标。

安理会改革已经谈了多年,但迟迟没有进展安理会改革已经谈了多年,但迟迟没有进展

联合国在和平事务上的软弱无力,很大程度上源于其权力架构:由15个席位的联合国安理会说了算——而其中实际只有5个常任理事国有一票否决权: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和中国。对联合国的批评大多针对的是安理会,因为安理会反映的是70年前的力量对比。五大常任理事国是二战的战胜国——至今它们仍可以阻挠安理会通过任何决定。

有量化研究表明,在安理会中,常任理事国比非常任理事国的话语权多100多倍以上,五大常任理事国的权力总和达到了安全事务话语权的98.7%。而各大国在国际事务中都有着自己的利益考量,因此往往不能形成“大国一致”。对“大国一致”原则的过分强调,显然对解决当今国际社会的冲突已经形成了障碍。

所以,安理会必须寻求改革,但改革呼声提了多年,依然几乎没有进展。这也令人非常失望,固然,在这个问题上要达成共识并不容易,但至少应该采取部分行动。在今年初,前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提出的建议就很值得考虑。安南建议,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应该庄重承诺,不在出现人道主义危机时使用否决权,非要使用否决权,就必须提出替代方案,来保护正在受到伤害的人。

联合国本身效率的低下,也必须予以纠正了

联合国的效率问题也是一个多年来被诟病的问题。在考虑到通胀因素情况下,联合国的年度开支达到了上世纪50年代初的40倍。联合国如今也非常臃肿,包括17个专门机构、14个基金会和拥有17个部门、雇用着4.1万人的秘书处。联合国的经常性预算每两年经过一次商定,用于支付联合国的行政管理费用——包括令人垂涎的每日津贴,这种津贴使其许多官僚的报酬远远超过美国公务员。这项预算二十年来已经增加了一倍多,达到54亿美元。

联合国预算连年大幅度增加联合国预算连年大幅度增加

澳大利亚前外长加雷思·埃文斯曾严厉批评了联合国的效率,他称:“若论一个机构在表现最佳情况下令人兴奋,但却在表现最差情况下令人非常失望,我发现非联合国莫属。”埃文斯还表示,推进联合国改革的努力“是我曾努力做的任何事情当中差不多最为堂吉诃德式的和最为一事无成的”。一份联合国改革报告的执行主任、肯尼亚经济学家阿德南·阿明表示:“只要你触及任何(削减某些机构的)使命,即使十分微不足道,其背后也必定会有来自成员国的一两个(对该机构的)坚决支持者。”在这种情况下,联合国连改变自身都很难做到。

在“千年发展目标”告一段落之时,今年联合国又推动了一项新的目标,即“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这一包括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和169项具体目标的纲领性文件将推动世界在今后15年内实现3个史无前例的非凡创举——消除极端贫穷、战胜不平等和不公正以及遏制气候变化。

这一目标看起来比“千年发展目标”还要宏大,这一次,又能否全面达成人们的期望?在联合国不能克服自身诸多弊病的情况下,难言乐观。

“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近日在联合国总部举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近日在联合国总部举行

结语

联合国不是一个国,而是一个国际俱乐部,要平衡多达两百个国家的利益,要讲究规则。联合国也不是企业,很难实现效率的最大化。但联合国若再不革新,以后要解决各种棘手的国际事务,就只能“绕过联合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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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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