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炅空饷门:大学真的不该请明星当老师吗

近日,何炅“空饷门”引发关注,且不论孰是孰非,风波最终以北外接受何炅的辞职而告终。有评论称,明星、教师各有其边界,不应混淆——这个说法看似天经地义,但以现代社会的眼光来看,恐怕未必尽然。 …[详细]
何炅早年在北外阿拉伯语系课堂上何炅早年在北外阿拉伯语系课堂上

剥离“空饷门”的各种外衣,问题实质是明星和教师是否能兼容

谈论何炅“空饷门”谁对谁错,绕不过“体制问题”

这几天热议的何炅“空饷门”事件,不少人为何炅叫屈,但也有人认为何炅确实理亏。为何炅叫屈的理由主要在于,从何炅过往的言行和相熟人士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在北外担任阿语系教职人员,主要是基于对母校的热爱——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知名主持人兼年轻人偶像,何炅不需贪图一个跟“教授”不沾边的普通教职虚名,更不用贪图那几千块钱工资。尤其还有不少人力证何炅早年任教职时确实付出很多心血,近年虽不直接任教但也为学校为阿语系做了很多工作,在这种情况下,还挨上“吃空饷”骂名,难怪粉丝们都坐不住了。

但另一方面,认为何炅理亏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他作为在编教职人员不来上班,确实违反了相关制度。按爆料何炅吃空饷的北外教授的说法,“任何人在大学工作,不管是教学、研究或行政管理,一定要保证时间在岗。”这是因为教师“还有学生指导、同行交流、公共服务、集体参与的任务。”更重要的一点是,何炅这个教职是占据编制的,有编制的教师享受各种应有的津贴、福利和奖金,部分地区还享有绩效工资,而且几乎不会失业,在很多外聘教师只是合同工、待遇明显要差不少的情况下,何炅享受编制带来的好处(尽管他本人也许不在意这种好处)却不来上班,是有一定的道德争议的。

当然,即便何炅存在理亏的一面,造成问题的也不一定是他,更可能是学校方面的原因,光想着借助何炅的名气带来好处,而不注意方式,不注意是否违反相关制度。何炅很可能只是出于热爱母校而听从了安排,从这点来说,何炅是被坑的。

剥离“体制问题”,那么争议在于“明星与教师必然有冲突”

如果仅从何炅是否违反相关规定来讨论,问题也就如上所说,不怎么复杂,但不少媒体和评论却做了延伸,讨论了“明星和教师能不能兼容”的问题。

有媒体人指出,“一所教书育人的高校,为了名人效应和‘人脉赞助’,就把身段折成这么弯的曲线,拱手让出属于公共资源编制岗位和人事关系。双方利用的都是公共资源交易的平台,都在满足着各取所需的欲望。这种把政策玩转、让利益共享的交换,损害的是公共利益与社会公平,绝不是一句‘虚荣心’就打发了事的。何炅到底是‘吃空饷’,还是‘被吃空饷’,双方都应该解释清楚。归根到底,北外给出去的编制,属于公共资源,何炅究竟是客串老师,还是客串主持人,北外与何炅,都应该做个单项选择。”

还有人指出,“明星主持人的光环,显然不是教师何炅吃空饷的挡箭牌。教授阿拉伯语的大学教师,与明星主持人,作为两种不同分工的社会角色,应有边界,而不能混为一谈。明星教师忙于走穴,大可以辞去教师职位,将编制空出来。而学校在与明星校友的合作上,也大有空间可为,比如邀请明星做学校的名誉教师,或者学校顾问、形象代言人,才是真正的双赢。”

如此看来,在很多人眼里,明星是明星,教师是教师,选择做哪一个,只能是单项选择;即便排除占据编制、违反相关规定等体制上的障碍,两个角色之间也必须有边界,不能混为一谈,学校聘请明星任正式教职,一定是损害教育的利益交换——

这种说法看似很正确,但果真如此吗?

以商业竞争逻辑看,大学聘请名人明星任教职,完全说得通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鲁格曼也“吃空饷”

认为明星和教师应该有明确边界的那种看法,也许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象牙塔就该保持纯净”这种想法的影响,像“名誉教授”、“顾问”这样的头衔可以随便给,但正式教职一定不能让那些长期不能来上班的人担当。

然而这种想法可能是过时了。

就在去年,美国学界也发生了一起知名的“吃空饷”事件,备受争议,事件主角是大名鼎鼎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纽约城市大学决定以高薪从普林斯顿大学把克鲁格曼给挖过来,而克鲁格曼对此也欣然接受。

诺贝尔奖获得者克鲁格曼诺贝尔奖获得者克鲁格曼

那为什么说克鲁格曼是“吃空饷”呢?原来,克鲁格曼虽然是诺贝尔奖级别的学者,但最近二十年来,却是以纽约时报专栏作家的名头闻名于世,已经很少参与学界的一线研究了,此前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的时候,学生批评他的讲课远没有他的专栏精彩,“有些时候你可以发现他没有为这堂课准备过,不记得上次讲到哪里,也不清楚这次该讲什么”。换言之,纽约城市大学并非看中克鲁格曼的教学能力和科研能力,而主要是看中他的名气。为此,纽约城市大学提供的合同规定,克鲁格曼只需要做很少的东西——第一年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第二年仅需开设一门并不繁重的课程,并参加一些学校的重要活动。而这份合同开出的年薪是每年22.5万美元——通常情况下,纽约城市大学给正教授的工资最高为年薪11.6万美元,而客座教授为一学期3000美元。

几乎不用来上班,不用教学不用科研,坐享高额年薪,平时只要继续写自己的专栏就好——克鲁格曼这“空饷”吃的比何炅要滋润得多。尽管诺贝尔奖得主与知名主持人并没有太多可比性,但学校聘用他们时是为了借助他们的名气,是全无二致的。

利用名人、明星资源,可以为学校拉赞助、拉优秀教师、拉生源,对促进学校水平提升有好处

那学校这么做的好处有哪些呢?事实上,纽约城市大学还是一所公立大学,给克鲁格曼的高昂年薪也是具有道德争议的。但纽约城市大学为了能够崛起,超过同城的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等名校,采取的策略就是高薪雇佣知名学者,而克鲁格曼无疑就是最大牌的一个对象。这跟商业逻辑中的高薪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挖到了大牌的教授,才能够吸引高水准的教师,吸引高水准的生源,以及最重要的、拥有雄厚财力的赞助者,这对促进一个学校的教育水准是有很大帮助的,哪怕克鲁格曼不来上班,凭他的名气、人脉依然可以实现很大价值。

而何炅这样的知名主持人虽然不是大牌教授,但依然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至少在拉生源方面,效果非常显著。有报道称何炅经常会在北外开学阿语系招新的时候出现,也有人反映确实因为何炅才有人考北外,“闺蜜就在北外读书,她最开始憧憬北外就是因为何炅,她说入学的第一天就跑到阿语系看,虽然知道见不到何老师。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也因为同样的理由向往过北外。”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聘请何炅任教职的理由,即便是个普通教职而不是教授,但比“名誉教授”、“顾问”等高大上的名头也许还要管用。而北外声明今年以来已经安排何炅参加校友会、基金会工作,承担“形象宣传”、“校园文化建设”、“影响力推广”等任务,实际上也是何炅最能帮助学校的岗位。

因此,从商业竞争的逻辑来说,大学聘用明星担任教职,提升学校的吸引力,这是无可厚非的。

解决学术伦理方面的担忧,公众理当对明星担任教职有更多宽容

当然,象牙塔是神圣的,商业逻辑不应过多地渗透到学校之中。像克鲁格曼这样的情况就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争议,毕竟,很多其他有实力的教授在兢兢业业地教书,而克鲁格曼凭借名气不用怎么干活就拿到几倍的薪水,这无疑会引发一些愤慨。有人就建议,作为一个“倡导消除不平等”的专栏作家,克鲁格曼应该拿出他的大部分年薪赞助贫困学生才对。

更多人的担忧在于,商业逻辑会侵蚀学术伦理。现代大学的核心精神之一就是独立,教授终身制很大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学术研究不会受到政治、商业和资金来源的牵制和困扰。一些中国大学把“客座教授”头衔作为利益交换给明星、官员和企业家戴上,事实上就是屈从于名气、权力与金钱,这是对现代大学精神的背叛。

不过,何炅显然不是这种情况。只要避免随意把教授名头给没有资格人的人冠上,用更灵活的政策取代僵化的体制规定,让何炅这样的名人明星担任教职来提升大学的价值,并没有什么不妥。

尽管上课的时间未必很充分,但刘欢这样的明星授课往往会引发大量学生关注尽管上课的时间未必很充分,但刘欢这样的明星授课往往会引发大量学生关注

结语

还需要指出的是,批评“何炅吃空饷”的人,很大一部分避免不了“看不起戏子”的心态,这是不应该的。好的大学应该兼容并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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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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