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讽刺的自由不能向恐怖分子低头

法国恐袭震惊世界,全球许多漫画家、许多民众都发出了对《查理周刊》的声援。但相比枪声给人们带来的恐惧,这种声援还远远不够。人们需要形成一种共识:批评讽刺的自由不能向恐怖分子低头,否则将威胁整个文明的进步。 …[详细]
法国民众高举“我是查理”法国民众高举“我是查理”

《查理周刊》的“冒犯”做法确实存在争议

这次恐怖袭击不难理解:极端分子对言语冒犯宗教者的残酷报复

谴责恐怖分子,这是血腥的《查理周刊》杂志社恐怖袭击发生后,多数全球民众的一致看法。但在事件成因上,对《查理周刊》发表讽刺先知、讽刺穆斯林漫画做法表示不解的,大有人在,很多人也能想象到为何恐怖分子要采取这么可怕的做法。一位腾讯网友在新闻跟帖里称:“侮辱一个人可以,但不要侮辱一个人的信仰,信仰是人的精神父母,特别是两种不同的文化!后果很严重!”,很多人都赞同“开玩笑也要有限度”。

网友们的分析很正确,这次恐怖袭击的确也不需要什么很深刻的原因,本质上,就是极端分子认为禁止渎神是理所当然的,而漫画家们则认为创作带有渎神性质的批评漫画是言论自由,是不可侵犯的。两种观念形成了极端的对立,因此出现了这么可怕的屠杀,恐怖分子在行凶完毕后高呼“先知大仇已报”,即为明证。

一些同行、媒体人也批评《查理周刊》的做法

事实上,《查理周刊》的做法的确存在很大争议。其发表的作品毫无疑问带有渎神性质,是一种对穆斯林显而易见的冒犯。在英国讽刺作家Will Self看来,好的报道应该“让循规蹈矩的人不安,赋予不安的人以慰籍”。而《查理周刊》等拿宗教极端主义者开涮的 “讽刺作品” 的问题在于,“你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让谁不安,也不知道他们抚慰谁。我不是在为枪击者辩护,他们的行为绝对是不能饶恕的,但我们也应该想想,在一个人们动不动就从 ‘言论自由’ 中获得高潮的社会里,很少有人质疑行使这种自由需要承担的责任。”

来自英国《金融时报》欧洲版主编托尼·巴伯的批评则更为激烈:“《查理周刊》长期嘲笑、折磨、刺激穆斯林……法国是诞生了伏尔泰的国度(伟大讽刺作家),但在《查理周刊》,只看到一些愚蠢的人在编辑部。”“我不是为恐怖分子辩护,也不是说言论自由不该存在于针对宗教的讽刺漫画,我仅仅是想说查理周刊和丹麦日德兰邮报(也曾因发表讽刺先知漫画引发穆斯林世界抗议潮)这种媒体在发表内容时应该具有常识。当他们在挑逗穆斯林时,自以为在为自由而战,实际上只不过在表现他们的愚蠢。”

就连美国白宫也不认同《查理周刊》的漫画

2012年,因《查理周刊》发表冒犯穆斯林的漫画,法国政府临时关闭了多个在穆斯林国家的大使馆和学校。对此美国白宫发言人卡尼有过一番评论:“我们注意到《查理周刊》发表的描绘先知的漫画,很显然,我们对这个出版决定抱有疑问。”“我们认为这个漫画是一种冒犯,可能会造成潜在的煽动。”尽管卡尼再三强调了言论自由、出版自由是美国人的价值观,但显然对《查理周刊》发表的漫画本身,并不认可。

事实上,《查理周刊》上面刊登的冒犯先知的漫画,其价值有多大确实是颇值得疑问的。在一些人看来,《查理周刊》的漫画格调低下,好斗、激进,甚至信口开河,不过是情绪性地挑逗穆斯林,这些漫画无法让穆斯林有所感悟,只会把他们激怒而已。而其代价大家也都看到了。

但是,这无碍《查理周刊》漫画的真正价值。《查理周刊》的真正价值,在于“冒犯”行为本身。

一个理想、成熟的好社会,需要对“冒犯”更加宽容

批评、冒犯、乃至“亵渎神灵”的价值

不妨先谈谈什么是好社会。谁都想在一个理想、成熟的好社会生活,但好社会怎么来的?好社会不是凭空设计出来的,而一定是一点一滴,从没那么好的社会改进而来的。而改进社会最重要的推动力,就是发现问题,换言之就是批评。

批评社会现象,可以推动社会进步,这很好理解。但是,很多情况下,不同人看法不一,部分人的批评意见,另一部分不接受,这就形成了争执,而在某些范畴上,不仅仅是不接受的问题,是听到批评就要大光其火要说法的问题。宗教就这样的一类范畴——由于历史悠久,信众信仰坚定,几大宗教对于信众来说,是一种“元价值”,即最根本的价值,哪怕宗教在发展过程中出了很多问题,由于“元价值”的存在,也很难进行纠正,很多人也不愿意纠正。这时候,批评就成了冒犯,比较激进的冒犯,就成了亵渎神灵。

“没有了幽默所有人都会死”“没有了幽默所有人都会死”

然而,一个不那么好的社会,要进化为好的社会,问题是不能够回避的,批评是一定要存在的。一个社会的进步空间有多大,很大程度上就视乎批评的空间有多大,进一步,就是“冒犯”的空间又多大,更进一步,就是“亵渎神灵”的空间有多大。

《查理周刊》,就是在不断“冒犯”、在不断试图扩大“亵渎神灵”空间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它不懈地追求挑衅,用俚俗的法语词说就是“la provoc”。这是一种十分巴黎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法国大革命之前,当时的说法叫作“弹弓般的诙谐,用来朝国王扔石头的投射器。在1970年代,这种好斗、激进的世俗主义,是用于反抗戴高乐的父权统治,嘲讽所有形式的道德和宗教权威的自由。

在世俗主义的作用下,尽管有过“崇尚无限制的自由、无节制的性和毒品”等副产品,但很多以往确实“有问题”的宗教观念瓦解了——比如女性被强奸也不允许堕胎、不承认同性恋等等。

这就是批评、冒犯和亵渎神灵的作用,一点点地开拓社会进步的空间。但如果一个社会无法容忍这种“冒犯”,那么就没有办法进步。

当“冒犯”的自由被暴力侵蚀,人们就应该行动起来保护这种自由

艺术家Banksy在instagram上纪念死者的创作艺术家Banksy在instagram上纪念死者的创作

如前所述,《查理周刊》上面的讽刺漫画,本身价值也许并不大,然而自从有极端分子对他们发出死亡威胁后,其存在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正如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多塞特所说,“正是由于《查理周刊》的渎神之举会引发这么致命的后果,这种渎神的行为才是应该去保护的”“如果一个势力庞大的集团因为你要说什么东西就威胁把你杀死,那么这就是你应当说出的话,否则暴力将会威胁我们整个文明的存在”。

让人无法发声,如何威胁整个文明的存在?无法指出问题,无法解决问题,不断激化矛盾、产生冲突,生存在仇恨之中。若言论自由为了恐怖主义而屈服,这并非杞人忧天。漫画家们已经在声援《查理周刊》,铅笔的力量将不断传承,但这份努力,还需要更多的人们加入才行。

结语

用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赫西的一段话做结:周三在巴黎被枪杀的,是对嘲讽的自由深信不疑的一代人,他们相信可以对任何人说任何话……这种玩笑植根于思想自由和对挑衅的热爱,永远站在权威的对立面。卑劣的枪杀与这一切截然相反,是对巴黎人头脑的无情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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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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