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穿旭日旗登山被扒冤不冤

据网帖称,在9月6日举行的第二十八届泰山国际登山节上,一名30岁左右的男子穿着印有“旭日旗”图样的T恤衫,“公然叫嚣日本军国主义,被现场民众包围痛斥扒衣。”此贴被各大新闻媒体转发,并且大多数人痛斥这种行为,认为被扒活该,也有少数人觉得“法无禁止即自由”,到底应该怎么看? …[详细]

对泰山“旭日旗”事件的激烈批评,算不上过度反应

即使这是一起商业策划事件,但引发的讨论已经相当广泛

从8月初开始,泰山景区就着力为9月的“泰山国际登山节”频繁造势,先是在微博上组织好几批“名博东游泰山”活动,这类活动就是拽一批有影响力的媒体人,免费游览泰山,塞点辛苦费,回来写个软文发个微博之类。后又在各大门户网站大推广告,可见泰山景区非常重视这个每年一度的国际登山节活动,其定位是“文体搭台、经贸唱戏,强调发挥登山节的载体作用,以此进一步提高泰安的知名度,在此基础上,扩大招商引资力度。”

穿旭日旗男子最后被民警控制穿旭日旗男子最后被民警控制

而昨天传遍各大媒体并且疯狂火热的“男子穿旭日旗登泰山遭群众扒衣”新闻,所有的信源都是来自一个名为“泰山摄影学校”的微博帐号,有些老道的业内人指出这是太明显的炒作事件,配合此前的好几轮宣传。虽然从整体的气质上判断,这起事件确实看起来更像商业策划案例,但由于没有证据,我们暂不下定论,单就这起事件引发的讨论来看(在腾讯新闻组图下的评论数量已经超过了20万),已经值得拿出来说道。

该男子身上的“旭日旗”,确实就是日本军国主义的象征

2001年,赵薇为《时装》杂志拍摄了一张图片,她身穿印有旭日旗图样的服装,引起全国上下普遍的不满和指责。事后,赵薇在向公众道歉时说,“作为一个国家和人民培养起来的年轻演员,我要告诉大家我非常爱国。而通过这次无心之失,我也意识到要随时加强自己戏外知识的学习以及自身修养的提高。”

经过历次抵制日货的声势浩大的活动之后,在国内砸日本车都有很多人力挺的背景下,这位穿旭日旗的男子如果说自己不知道可能导致的后果,未免也太天真。

但是,所谓“旭日旗”是否就是日本军国主义的象征呢?这需要分开来看。据《战争史研究》介绍,旭日旗分为两种,其一,根据1870年太政官令,旭日旗叫“陆军御国旗”,1879年改叫“军旗”,这种旭日旗,太阳居中(下图下方),由旧日本天皇赐予,宣扬忠君思想,代表了旧日本不光彩的侵略历史,就是军国主义的标志;另一种旭日旗,太阳居左(下图上方),由文官内阁总理大臣授予,在国际法上,主要功能为“表示国籍”,不是军国主义标志。

代表国籍的旭日旗和代表日本军国主义的旭日旗代表国籍的旭日旗和代表日本军国主义的旭日旗

这种区分不是没有必要,愤怒需要知识的支撑。2008年6月,日本海上自卫队“涟”号驱逐舰访问湛江,舰艉即悬挂旭日军舰旗,当时也引发了大批的讨伐,但这个驱逐舰所挂的旭日旗,只代表国籍(太阳居左),而这位登泰山的男子,虽然短袖上的字样“大日本帝国海军”很山寨,但其上的旭日旗,确实就是代表着日本军国主义的“陆军御国旗”(太阳居中)。

2008年6月,日本海上自卫队“涟”号驱逐舰访问湛江时也挂了旭日旗2008年6月,日本海上自卫队“涟”号驱逐舰访问湛江时也挂了旭日旗

对于这种“旭日旗”,韩国人可能比中国人更敏感

在这起事件被曝光后,有一些公共知识分子指责民众太过于敏感,比如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王天定就说,80年代北京有过两件事,一是蹬三轮板爷拉俩老外逛天安门,结果一群爱国群众围堵痛斥;另一起是一黑人留学生带一中国女孩出门,在海淀黄庄一带,差点被一拨北京爱国青年痛揍。

王院长拿这两件事和泰山旭日旗事件对比,潜台词是“这又是爱国青年的闹剧”。但这三件事,显然不是一回事。在公共场合穿着有旭日旗图案的衣服,会引发别人相当程度的不适感,而这种不适,又不是个人癖好造成的。

据日本共同社报道,今年7月,原计划在韩国举办的日本人气漫画《海贼王》展,因原作中出现类似旭日旗的图案而被取消。注意,这里还只是类似。据称,由于旭日旗在韩国被视为日本“侵略的象征”,展会遭到了众多抗议,因此馆方认为活动“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争议”。

今年3月,阿迪达斯公司与日本足协,对外公布了日本国家队参加2014年巴西世界杯全新的主场球衣。球衣以深蓝色为底色,左上角是日本国旗和日本足球协会会徽。这件衣服的正面以会徽为中心,向四周散发了数个比衣服底色稍浅的蓝色条状。但是韩国教授徐坰德向国际足联写信,要求删除日本国家足球队主场球衣上的图案。徐教授认为,日本国家队队服上的蓝色条状图案代表日本的旭日旗。

很难说这件球衣和旭日旗有什么联系,但还是让韩国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很难说这件球衣和旭日旗有什么联系,但还是让韩国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徐坰德认为,很多西方国家并不清楚旭日旗的含义,仅以为这是一种图案设计,所以他将在社交网络“脸谱”上刊登广告,让更多人了解旭日旗真正的含义:旭日旗图案是日本近代逐渐走上军国主义体制以后,作为他的海军军旗、陆军军旗而使用的,它已经和对外侵略、屠杀东亚国家的人民,对韩国、对东南亚、对中国进行殖民统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2013年,韩国在国会上提出了《旭日旗禁止法》,该刑法修正案规定,凡在韩国国内有举旧日军“旭日旗”者,可被处以一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并罚以3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7万元)。

如果不是更敏感,韩国不会比中国多走这一步。

日本文化有不可低估的认同度,那么自由的边界在哪里?

纳粹标志的原型“铁十字”至今仍然可以公开使用

众所周知,纳粹标志是绝对不允许在德国的任何公共场合出现的,而在德军的无人侦察机上,却可以有一个和纳粹标志类似的铁十字图案。铁十字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总是不可避免的与纳粹政权相联系。在网上也可以发现,很多人提出了“不带纳粹卐字的铁十字还有纳粹的象征么?”这样的疑问。事实上,希特勒确实是在有1939字样一面的铁心中间,加上了一个卐字标志。

德国的无人侦察机上就有铁十字标志德国的无人侦察机上就有铁十字标志

但是,之所以这个铁十字图案至今可以公开出现,而纳粹标志绝无可能,原因就在于,铁十字图案最早来源于公元十二世纪的十字军东征时期条顿骑士团的盾牌,这个以铁和银的曲线组成的简单图案,在线条之间包含了勇敢的意义。欧洲国家大都有类似的文化(认同感强),战后又没人刻意煽动(逆反度低),将代表德国历史的图案与希特勒也用过这两件事情分开来看并不太难。

在日本文化广播全球的年代,哪些内容是不可以传播的缺乏标准

近年来,抵制日货的活动时有发生,而且每次声势浩大,也给中日双方造成过一些惨烈的损失,但其中显然也有一些被煽动的成分在。如果据此认为,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年轻人中间,对日本文化、日本产品排斥,可能是不小的误解。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日本文化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日本动漫、音乐和日本时尚开始征服全世界,并在美国、亚洲和欧洲都找到了忠实“粉丝”。日本文化广为传播,离不开中产阶级和年轻人对日本生活方式的大力追捧。近年来,对日本流行文化的兴趣,同时激发了外国年轻人对日本和日语的浓厚兴趣。日本政府也将日本文化视为传播国家形象的理想的工具。尤其在中国和韩国等一些对二战和日本外交政策仍存有惨痛记忆的国家,日本文化帮助了日本政府在这些国家建立起更积极的形像,特别是在年轻一代中间。

据BBC(英国广播公司)开展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在受访的33个国家中,有31个都认为日本文化对世界的影响是积极的。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在日本文化中,哪些指向了日本的军国主义,哪些是打了擦边,哪些虽然会引起人不快但可以是合法的,哪些不仅会引起人不快而且应该是非法的。就拿旭日旗为例,此前在日韩之间的东亚四强赛上,日本观众打出旭日旗,对此韩国足协提出了抗议,其后,日本《产经新闻》的文章称,日本政府认为使用旭日旗没有问题,和军国主义没有关系,对这一问题将进行“正式化”的程序。

自由的边界,只能由法律规制

一个现实的困境:穿旭日旗招摇上街不违法,强脱别人衣服违法

有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叫“法无禁止即自由”,但自由确实有边界,自由的边界往往和法律、传统、历史三者有关,但是在这三者之间,唯一有强制力的就是法律。

具体到这件事上,穿旭日旗招摇上街不违法,但是其他人一拥而上,强制把别人的衣服扒下来就是违法,即使你自己不动手,喊来警察,警察也没有权力处理这件事,因为没有一条中国法律规定了不能穿旭日旗上街。

从法律层面上分一个是非,穿旭日旗招摇上街不是错的,扒别人衣服是错的。

美国可以容忍纳粹标志,但比利时不可以,这就是法律给被侵略国的边界

英美等国,并没有立法明文禁止纳粹相关举止,所以即使英国小王子哈里身着纳粹服装参加私人晚会,造成了很坏的公共影响,其承受的代价也就是“查尔斯让哈里到农场干活来反省错误。”

哈里也曾穿纳粹标志衣服,但英国没有类似法律规制哈里也曾穿纳粹标志衣服,但英国没有类似法律规制

但在德国就不一样,德国立法禁止任何纳粹党的复辟,着力将任何的苗头遏止在萌芽状态。德国《刑法典》(Strafgesetzbuch)第86a部规定,任何人不得展示或散播属于违宪组织的标志,否则可被判监最多3年或罚款,如果公开替希特勒辩护,颂扬纳粹暴政将被断定是对牺牲者尊严的侵犯,也可被处以3年以下徒刑,任何可能会隐射希特勒的元素,包括“向希特勒致敬”的字母缩写等都被禁止使用。

曾经,“四十年代的历史与我何干?”这句话成了一些比利时年轻人的口头禅。对此,比利时议会于1995年3月通过了一项法律,旨在从刑法上惩处“否认历史主义”者。它针对的目标是对纳粹大屠杀事实、规模以及方式的争议。2005年5月,比利时议会对上述法律进行了修正,修正案将法律适用范围扩大到被欧洲议会和欧盟成员国法律所承认的所有种族屠杀和反人类罪行。凡是违反此类法律的人,将被处以8天以上、1年以下的监禁,并处5000欧元以下的罚款。截至到目前,制定类似法律的还有比利时、法国等11个国家。

结语

对于日本军国主义的问题,很难说中国不需要法律进行规制,没有这样的法律,就会造成穿旭日旗不违法,扒人衣服违法的现实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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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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